在沙暴港口,北部造船廠中,焊接的光弧正在閃爍。
這個造船廠內,是長三百米、寬四十米的造船框架。在這個標準的框架內,機械加工師能夠隨時測量船舶制造的精度。當然,對于擁有領域的蘇鴷來說,是在這個造船廠內構建了一個坐標,坐標的精度達到了毫米。而一共八個這樣的大型船塢,并排存在于沙暴港。
在這個二十四萬立方米的空間內,頭戴電子頭盔的工人,每一個手臂上都有顯示器,可以通過顯示器查看自己手掌的坐標,進而可以精確確定,自己的加工船體部分,在整個船體上上的坐標。
準確地說,是工具(螺絲刀、焊槍)和船體接觸點所在的坐標。甚至在這個碩大的造船廠空間內,連一只蒼蠅的位置,都能在這個坐標體系上顯現出來。
如此開領域,來輔助制造艦船,讓這艘艦船的成本提高。但是積累下來的數據,則是為未來艦船模塊化建造提供了幫助。
這個世界的造船業,還沒有采用先進的模塊化制度。并不是這個世界的各個世家愚笨,而是投資模塊化建造,一整套模塊化工廠湊下來,資金耗費巨大,而市場不足。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煎餅五塊錢,人工費兩塊。一套一萬塊錢的機械煎餅制造機,生產一千個煎餅,耗費電費兩塊,機械維護、雜七雜八的也就三塊錢。但是你要是個體戶,一天只能賣一百個煎餅,這個煎餅機就毫無作用。
而這個世界的海運航道是分割的,海人類的勢力阻隔了海洋貿易交流。東大陸東部沿海各國每年貨物吞吐量也就在四百萬噸左右,所以模塊化建造對這些世家來說毫無作用。
而在蘇鴷的籌劃中,趙宣檄未來的軍事力量要打通南部海域,所以商船模塊化建造技術是提前投資。現在投入,未來能為整個沙暴集團省下大量資金。
蘇鴷此時在八個船舶廠中央的金屬塔上 在金屬塔內,蘇鴷手中是來自大陸中部的報紙,身后也有著一疊報紙。
都是這幾日,描述太云帝國和荊川之間戰爭的。整場戰爭由于荊川急急忙忙地應戰,讓原本在銅川這個小地方的沖突,變成了全面戰爭。
荊川還沒有準備好全境沖突。
在雙方接壤的漢水,太云的幾十艘江河炮艦,一夜之間打穿了荊川的四十個隘口。而荊川在這些區域的指揮明顯是混亂的,十七個軍事要塞,被重點轟炸了三個,然后被太云帝國的軍隊直接切斷了防線、重重包圍。
這幾天新聞上的內容讓蘇鴷哭笑不得,真的想好好地對荊川的上層問一問:“渭水之戰結束后,你們的國防反應就這么遲鈍?”
在戰前,荊川早期的報紙動輒揚言,要在東大陸徹底消滅太云的所有軍事力量,要攻入鎬都讓太云王室親自認錯。
這讓蘇鴷都產生了錯覺,荊川是不是早就準備好和太云開戰了。而打起來后,蘇鴷發現荊川簡直就是二哈附體,只會嘴不慫。
而太云倒是做好了全面戰爭準備,一上來就打出了殲滅戰。荊川整個西部防線,被快速輕裝甲力量捅的七零八落。
蘇鴷打開了今天的報紙,而今天頭條,是玉群王室宣布的‘要對荊川邊境違反雙方商貿協定的行為,進行討伐’。
仔仔細細將這個消息了幾遍后,蘇鴷嘆了一口氣說道:“小國謀短利不慮遠禍——作死是專業的。”
所有的人和社會組織短視,都是因為所見的利益難以自行舍棄,所以視角只能停留在短視領域。一個人的短視,帶到寬闊的世界,開拓其視野可以打破。但是一個社會的短視,那只有用慘烈的毒打消除整個社會的妄想,才能讓社會重建新的思維。
蘇鴷對著西方豎起了大拇指,七分敬佩三分惋惜地說道:“太云壯哉,提前預祝陛下完成不世奇功。”
蘇鴷越發覺得,要變革這個時代,必須要讓太云完成第一個步驟,而自己才能做后面的步驟。
正面懟封建貴族的秦,以及試圖用科舉取代九品中正制度的隋。
結果1:都是國祚極短的王朝。
結果2:在末年被當時筆桿子斥責其無道,天下豪強紛紛舉旗,以反為榮,史書演義甚至以略帶正面色彩的筆墨記錄這些群雄,而相反,黃巾、黃巢造反就被干脆利落地打為‘賊’。
當世有話語權的豪強們想要天下亂,造反就是群雄。而相反,只要你跳出來破壞了他們抽血吸髓的安逸,哪怕你只是不愿餓死,想要講個道理,你也是賊!
而不光是民眾,想要打破這種思維的王朝,也會被豪強們用極大的敵意來對抗。——所以這些大一統王朝想要改變,就肯定會收獲敵意。
收獲敵意的第一代王朝,最終折損國運。而沒有收獲敵意,沿著前朝現狀繼續前進的王朝,往往就繼承了前朝的政治遺產。漢立郡縣抑豪強,唐行科舉征高句麗,都把前朝政策做得更徹底,方有漢唐之盛。
至于反例嘛,繼承前代積弊的膿晉,就是在世家們一片叫好中登基,然后在世家對“魏晉之風”的緬懷中滅亡。
對于,所有在大變革遷徙,想要除去積弊的王朝,歷史并不會給太多選擇。
‘舊利益思維被改變’從而衍生的敵意,是推動者的悲哀。
蘇鴷放下了報紙,心里默念道:“即使太云現在有我的對手,但是他并不是我的敵人。”
銅川戰爭進行了一百八十六天,勝負已見分曉。
一輛輛太云的坦克行駛到了城市中,坦克上的士兵則是有素地占領了城市中各個重要區域。帝國的士兵是準備搶劫的,但是在搶劫之前,戶籍資料、重要人口還有城市內的實驗室,都是要保護好的。
太云帝國從荊川撕掉了整個漢水平原。這是真正的膏腴之地。有著眾多繁榮的城市以及幾十個機械工業家族,有著荊川百分之十五的農業區、百分之三十的工業力量。
在荊川素王城富人區內,此時已經充斥著肆無忌憚的暴力。
太云的士兵們砸開房門,開始搜尋房間內的首飾,每個士兵每天可以向后方家族寄送五公斤的包裹,華貴的錦緞、精美的機械表、首飾都被一掃而空,偶爾搜尋到躲在地下室的女仆還可以發泄一下欲望。戰爭帶來的緊張和壓力,需要在戰勝后進行宣泄。
而在富人區內的一些房子外,則是被掛上太云的國旗,士兵們見到了會繞道。如果有不長眼想要乘火打劫的歹徒試圖靠近,則是會被天空中的無人飛艇用一束光照耀,幾分鐘后不后撤的,就會有太云的士兵趕過來用槍械驅逐。而在這些房屋內,擠滿了富人區避難的人。這些避難的人有自己的房屋,他們家族的房子并不在太云帝國的保護范圍內,那些房屋現在正被縱情釋放的士兵掠奪。
融飛乘站在自己家中的塔頭上看著黑暗的城市,今天晚上,城市各個角落中,此起彼伏地發出尖叫的聲音和肆無忌憚的狂笑。而在他的身邊是太云帝國的軍官。
太云的軍事指揮官在進入城市時候,就對融家進行了特別關照,對這個家族一共一千七百二十七個人實施了重點保護。在搜尋了實驗室和戶籍資料后,將重點人數擴大到了兩千一百二十一人,并且將融家麾下工廠、實驗室、學校,一共五萬七千人進行了集中看管,運上了火車,提供飲食和衣著等庇護。
至于不在太云名單上的人,則是徹底承受戰爭的苦楚。
在融家家主大廳中,啪嗒一聲,房間內的大門打開了。
太云的戰后接收負責人——輕鈞修閔,帶著人走了進來,接過了副官遞交的資料,翻了幾下,冷冷地說道:“給我搜。”
隨后身著戰服的他在木地板上猛踏了一下,鞋底的鋼釘在地板上留下了非常不禮貌的劃痕。
輕鈞修閔則是笑著對窗邊的融飛乘說道:“家主閣下,現在你們已經失敗,又何必玩這些小把戲呢。好好合作不好嗎?”
融飛乘端起酒杯,說道:“你我兩家的恩怨,還用得著說嗎?陛下派你過來清理我融家,那么也就是要確認,你們輕鈞徹底踩倒我們吧。”
輕鈞修閔面露遺憾的表情,說道:“當年恩怨,何必留在今天呢。陛下已經發話,只要你們愿意選擇歸附,以貴家族的能力,融氏在帝國的席位會上升一個層次。”
融氏和輕鈞之間的過節,可能是現在大陸上貴族世家中,最最久遠的恩怨了——而融氏,是當年圣索克槍焰變革失敗后,遷徙到東方的那一支脈 七百年前,從圣索克東遷的融家已經恢復了元氣,主導了太云的工業規劃,但是在政治上卻站在了當時太云帝國立憲的派系上,結果被朝明皇室打壓了。
而融鋼站錯隊的根源其實是在輕鈞和融鋼之間的矛盾,以及朝明皇室的偏袒。
輕鈞和融鋼都是歷史悠久的機械師家族。但是在進入太云后,僅用了百年時間,融鋼氏就在各方面占據優勢,硬生生地將同樣是電子領域上的,輕鈞家族的人擠壓出去了。
當年,融鋼強盛的時候,試圖在經濟領域上將輕鈞徹底弄成二流機械師家族。
而就在融鋼即將統一太云國內工業鏈的時候,輕鈞背后的朝明家族出手干涉了。為了權利的穩定,朝明氏是不允許技術領域出現一邊倒的,所以扶持本家輕鈞。
太云皇室的拉偏架,導致融鋼在五百年前站在了立憲上。
結果融鋼氏又失敗了。在斗爭失敗后,太云帝國是利用輕鈞去徹查的融家,試圖用權威,裁決輕鈞和融鋼兩個機械師家族千年來根深蒂固的矛盾。
當時太云也沒打算把融鋼徹底弄掉,只是覺得融鋼在機械制造領域太強勢。需要平衡一下。
在那次失敗后,輕鈞,獲得了融家的傳承,并且承接了融家技術領域的技術。但是讓太云帝國君主意料不到的是,融鋼家族直接分裂了。
留在太云的堡壘,都是魔池數量較多的次等堡壘和機械師。
而當時融家最精銳的四百人,則是離開太云帝國,順江而下轉移到荊川。這些人中包括了融家最先進、最精準的傳承——堡壘傳承,機械加工傳承,電子控制傳承,醫牧師,化工師。
留在太云境內的融鋼氏“一蹶不振”,在經濟產業上似乎是任由宰割,負責的部分電子機械工業生產隨意讓輕鈞侵入,再也無幾百年前積極進取的姿態。
相反的是在荊川帝國內電子技術進行了三次升級,讓原本龍衛兵技術落后的荊川,獲得了先進的技術。
這讓太云目瞪口呆,南邊直接出現了一個大敵。
而且更讓朝明覺得尷尬的是,那些留在國內的融氏家族還在轉移,將家族一流的人才送到荊川培養。二流的人才則是留在太云境內。
朝明對此進行了警告,他們壓縮了太云境內融鋼的經濟份額,企圖讓國內的融氏終止。但是太云國內不利的環境,讓剩余融氏一狠心,直接讓更多的人才出去了。
而融家轉移過后,太云很快發現了——這人才嘛,還是融氏的比較好。
雖然融家離開后,同為機械師家族的輕鈞填補了太云的技術領域。但是這個輕鈞可能是遺傳上的問題,女性機械控制者比例占據百分之七十。
陰盛陽衰的輕鈞,在相同技術和傳承中,她們在機械細節上過于精致,但是整體設計上非常呆板(男性思維和女性思維是互補的,在社會生產職業上,單一的男性思路亦可能會粗暴馬虎)。
當然,很可能更是因為輕鈞家族內貴族風太重了,而且女性本身就沒男性那么有冒險精神。這是進化帶來的,進化中承擔生育責任的女性是天生的保守主義。被貴族文化影響,要比男性更難擺脫。
朝明的保護下,輕鈞完全就是靠著天賦吃飯,很沒有競爭力。輕鈞的這個毛病在圣索克時期就有了。
同一個武器,融鋼能拿出應對不同環境的多個方案,而輕鈞通常只會交出一個中規中矩的方案。
所以在融家投奔荊川后,后來的百年中,太云的高等科技研發中,一直是在參考融鋼的思路。
這種情況不光是朝明,就連輕鈞家族內部的男子(例如現在這位輕鈞修閔),都覺自家的研究團隊內女性主導者太多了,很多戰爭武器的設計思路很有問題。
例如大型無人飛艇,融鋼在考察戰場需要的時候,會減少亢余強度,增強其他性能。而輕鈞的女性機械師們則是固執地增加飛艇的強度。結果直接量產了,改都改不了。
當今太云皇帝朝明勝昭認為:“輕鈞,必須要有一個和她法脈級別相同家族競爭。”
而能在機械系法脈上和輕鈞平起平坐的家族,放眼東大陸,屈指可數。而自第一位機械堡壘誕生起始,就以工業為主業的世家,放眼東西方大陸不超過三個。
所以對荊川的戰爭中,太云對軍事指揮官下達的要求就是‘先把融鋼給控制住’。但是現在讓執行該項任務的輕鈞修閔氣得吐血。
現在融鋼似乎再次送走了一批人。
要知道,融鋼之所以在太云境內漫不經心,就是因為在太云境外有自己的生產科研體系;當對太云給的條件不滿意,就跑到境外。
現在太云想要拿捏融鋼,就得徹底抽梯 輕鈞修閔頓了頓,說道:“族長大人,我勸你還是放棄一些打算,不要讓族內最優秀的年輕人誤了性命。帝國是不會允許融鋼繼續逃離的。如果確定搜不到,陛下會很生氣。”
融飛乘咧了咧嘴笑著說道:“如果融鋼會被威脅所恐嚇,也就沒有始祖大人在西大陸的漫游記。”
修閔一字一頓提示道:“槍焰秉核圣才,不過,要是他活的時間長一點,槍焰家族的結果會截然不同,可惜呀!”
搖頭嘆息的他走到了窗前,看著窗外‘’熱鬧慶祝勝利”的場景,頓了頓說道:“現在外面不安全,不宜遠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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