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機械區,巨大的齒輪正在運轉著,機械塔的尖端和云層接觸,一縷縷電流沒入了機械塔的尖端。而在這個機械塔第十六層的走道上,兩個人一邊行走,一邊對話。
“逃了?”蘇格特又一次問道。
輕鈞艾洛特(秉核的二哥),看著這位機械控制者的第三次發問。
艾洛特用確定和肯定的語氣說道:“是的,他逃了,打傷了四人,直接突破了醫牧區的城門門禁,逃亡了。現在整個帝都都在找他。”
蘇格特說道:“看的那么嚴,他怎么逃的?”
艾洛特:“直接從三十米高的大廈上跳下來,然后穿著病服直接強闖大門。對了,還冒充了波輪家族的人。等會,我還要向波輪家道歉。”
蘇格特說道:“醫牧區的醫牧師難道沒有告訴他,如果不做手術,他就會死的事情嗎?”
艾洛特說道:“告訴了,但是他很顯然沒有相信,他從病床上跳起來的時候,一度挾持了郡主殿下。當然他沒有下手傷害郡主。這說明當時他腦子還是清楚的。”
蘇格特說道:“等等,你確定,他當時沒有被藥物控制?”——此時在帝都上流中有一種說法:‘強大的致幻類藥物,讓秉核出現了神經錯亂。’
艾洛特說道:“皇室也這么懷疑,“有人給他注入了不該有的藥物”,所以憲兵組檢查了病房內的所有藥瓶。總之,這件事太反常了。他在逃亡的時候,不像是機械師。”
蘇格特:“什么意思?”
艾洛特說道:“根據一些消息,我這弟弟在翻墻的時候非常矯健,更像是一名戰職者。”
蘇格特說道:“不可能,他的法脈我每周檢查兩次,是標準的機械師法脈。而且如果不是意外,將在三年內,完成機械控制者的狀態。”
艾洛特說道:“那么只有一種可能,魔核已經對他的法脈進行了干擾。”
蘇格特:“必須得快點找到他。否則瞎猜是沒有意義的。”
艾洛特突然停了下來:“看來你不清楚他在哪。”
蘇格特:“你難道不是在邀請我去找他嗎?”
艾洛特:“不,我只是在確定‘你知不知道他的消息’。看來你并不知道。”說罷,艾洛特準備離開。
蘇格特轉身說道:“輕鈞少爺,帝國怎么看待這件事?”
艾洛特頓了頓腳步,低聲的說道:“誰清楚呢?”
秉核過激的行動讓蘇格特和艾洛特都覺得有些懷疑皇室的目的。
例如這次蹊蹺的襲擊,到現在還沒查清楚。而秉核這種怪異的反應,又像是揭破了帝國的什么的樣子。人們總不禁的朝著陰謀論聯想,帝國的等級制度本來就容易造成一層層黑幕。當一個人對黑幕后恐慌的猜測,做出恐慌反應,進而會引發其他相關人也不禁開始懷疑。
就和二十一世紀的謠言一樣,真相有時候很簡單,但是一層層的信息缺失,讓人們在一層層信息缺失的情況下,有了一層層猜測,才有了道聽途說的謠言版本。
太陽攀升到了正高處,一批批制服鮮明的帝國軍警們,在各個交通路口巡查。
四個小時后 在帝都河流下游五十公里的地方,躺在小船里的秉核渾身無力的扶著船邊緣。——船是秉核從沿途河岸上撿來的。應該是被廢棄的。
一夜的奔波讓秉核的精力消耗殆盡,而那些注射的藥物也開始起了作用。秉核陷入了昏昏欲睡。
然而當秉核再度醒來的時候,自己躺在了一個草床上。而房屋里面散發著咸魚的腥味。
秉核觀察這個房屋,這是由木頭搭建的窩棚。秉核打開了法術,確定了自己在的這個地點應該距離河流不遠。而這里應該是帝國境內一個普通貧民的家庭。
大門被推開,在門口的強光中,一個人走了進來,當再次關門的時候秉核才看清楚這個人的外貌,一個胡子拉碴的老頭。這位老頭看到秉核坐了起來。咧咧嘴露出了一嘴褐色,且掉了一半的爛牙。說道:“娃娃,你醒了?”
秉核站了起來,習慣性的做著貴族的感謝禮儀,并且說道:“大伯,感謝您的相救。”
這位老漁民驚訝的看了看秉核說道:“娃娃,你的身體還好嗎。先喝一點魚粥吧。”
屋子外簡陋的火爐中,潮濕的柴火“吡卟”作響。
一分鐘后,秉核看著碗里的黑暗料理,一臉不自然。魚湯非常腥,而且有著焦黑的東西,好像是面粉黑塊,根據前世宅男的經驗,這是鍋是從來都沒有刷時才會出現的情況。秉核看了看這個昏黑的房間,嘆了一口氣,硬著頭皮將碗里的東西吃掉了。然而肚子中的饑火很快被進入胃的東西點燃。
不過秉核忍住了繼續吃下去的沖動,現在必須要搞清楚,自己在哪兒?
經過交談,秉核得知老漁民,叫做魚鉤。而這里是帝國白琳沼澤附近的某條河流。
根據老魚鉤的話說,他看到秉核即將飄蕩進入白琳沼澤,然后將秉核的船勾過來了。
秉核呢,腦海中迅速浮現出地圖。
白琳沼澤,帝國皇家牧場。
御苑家族的領地,這個家族是個子爵。為帝國提供戰馬。在帝都的時候秉核接觸過這個家族。因為煤氣車輛的運力在帝都的時候和這個家族的利益是沖突的。這個家族的傳承是馭靈師(中位職業),為帝國提供戰鷹、戰馬、信鴿。
嚴格的來說這個家族和圣索克家族有些關系。圣索克家族原本職業傳承就有御靈者。
不過隨著圣索克家族成為帝國皇室后,騎士,射手等高端職業漸漸占據圣索克家族的主流。據說是幾百年前,圣索克庶出的一個弟子創立了御苑家族。當然這是帝國大貴族之間的傳言,圣索克家族從未承認這個事情。御苑家族也不敢攀附這個親戚。帝國皇權豈能是一個子爵家族能打著名號來染指的。
第二天就會被圣索克嫡系攻擊,才不會管你什么血緣不血緣。這就和二十一世紀家庭紛爭一樣,管你什么的親戚不親戚,敢來搶房產繼承權,直接撕臉干。
御苑家族很自覺地遵守潛規則,而在遵守這條線的時候,歷年來圣索克帝國也對待這個家族不薄,在幾百年里,御苑家族都是以皇室的仆從自居的。
整個白琳沼澤地是帝國分給御苑家族的牧場。由御苑家族代為管理。
而白琳沼澤附近的平民被禁止進入。平民一旦進入被發現就會被抓住,然后賤賣到奴隸市場去。
老魚鉤的三個兒子就是這樣被抓走的。然后再沒有回來。
秉核很清楚這是永遠不可能回來了,月隕山脈的礦場可不是什么有希望幸存的地方。但是在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秉核還是適時安慰老魚鉤:“老伯,您和您的兒子以后一定會見面的”
秉核看著這個老人,明白這個老頭子也就指望著這一點期望,才能堅持著在這個世道上活下去了。
窗口的光,照射入這渾濁的漁屋內。老人坐在門口瞇著眼睛,修補那張破網。
圣索克帝國是封建帝國。工業經濟僅僅覆蓋了極少極少的一部分人口。
槍焰秉核出生的槍焰家族以及來到的帝都都是初級工業文明的模樣,但是在廣袤的帝國領土,還是落后和糟糕的模樣。所謂:上海灘是民國,民國卻不是上海灘的風貌。
槍焰家族的經濟是標準的工業經濟,工業經濟需要維持工業社會的組織。
所以槍焰家族對領地民眾的統治相對于帝國其他地方是最文明的。因為鬧出罷工和破壞機械的情況是對領地經營的虧損風險。從經濟角度考慮,槍焰家族盡量減小工業人口的矛盾,減小風險。才能合理的將領地經營下去。
而御苑家族,則是種植園經濟,支撐種植園經濟的民眾,一沒有文化,第二本身生產力很低級,這年頭,農奴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暴動起來也沒有破壞力。所以在帝國進入工業經濟后,御苑家族和所有舊貴族一樣,是用皮鞭、刺刀馬槍的恐怖統治姿態來維持種植園經濟。
值得一提的是,現在的種植園貴族比過去一千年前,純農業經濟的帝國時期要殘暴多了。
這是因為舊貴族們鎮壓民眾的風險降低了 過去還是家族冷兵器配簡易火槍的時代,鎮壓農奴還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從帝國各個年代的歌劇作品中就能看出這種年代特色——當年還有領主不仁慈被領地民眾推翻的民間故事。而今天這類故事沒了。領主們都變的高雅且有高超的統治魅力。
因為現在帝國內有現代軍械工業,舊貴族們的私人兵力,五十多人加上幾門土炮,就能對幾萬人的種植園農奴,實行血腥統治。比起過去,舊貴族們可以殘暴。他們統治時的下限可以比過去更低。
秉核搬著一塊小木樁,坐到了老魚鉤面前,言語甜甜的接過了他的漁網,眼明手巧,幫他接好了漁網。
這位老漁民充滿皺紋的臉上充滿笑意,在秉核的旁敲側擊中,拿著蘆葦桿做的旱煙在一邊抽,一邊講述這個情況。在老人的話語中,很快秉核進一步了解到了舊貴族們的統治是什么模樣。
御苑家族對這方五十公里的統治中,懲戒是殘酷且超出常人想象的。
梟首示眾是最平常的,剝皮、犬決、鐵烙,在這里都是很常見的。
在白琳沼澤的十字架上掛著大量受刑者的尸體。這種暴尸恐嚇,是農民保護農田不受麻雀干擾恐嚇麻雀的手段,而現在卻被御苑家族用來恐嚇他們眼中的賤民們。
秉核腦海里大量記憶涌出,花費了足足十分鐘,理清頭緒,明白了為什么自己所在帝國社會的環境差異性會如此的巨大。隨后鄭重的自我告誡道:“秉核,從今天開始,你從帝國的光明區,墜落到了帝國的陰影區域。”
當天晚上,秉核拿起了魚刺針頭,用了河邊撿的布料給自己縫制一份衣服,在秉核的視角中自己這第一份衣服頗具有二十世紀末期乞丐服的風格。補丁套補丁。除了有些不結實,其他方面秉核覺得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