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臺!”
“安倍!”
“下臺!”
“安倍!”
“安倍這個國賊滾出去!”
永田町的首相官邸圍著海量的示威人群,寬廣的街道堵的水泄不通,從左到右,除了憤怒的人群再沒有其他,維持著秩序的警察舉著盾牌艱難的不讓人群殺進首相官邸。
政治動物嗅覺最是敏感,首相官邸中空無一人,哪怕憤怒的人群闖進也一無所獲。
“他們昨天敢對著無辜者下手,那今天、明天,這種肆意妄為的不幸也會降臨到我們的頭上!”
“讓這爛透的內閣滾下來!”
有兩人高舉著國家的旗幟,踩在汽車車頂盡力搖擺,紅白色旗幟被風裹挾,聲嘶力竭的高喊著讓內閣滾蛋的口號。
面色漲紅,熱血擠壓著血管,血管再撐著皮膚,皮下鼓起兩厘米,恐怖駭人,而暴漲的眼珠一跳一跳,口號聲再大一點就會從眼眶中蹦跳出來。
人群里每隔一兩米,就有人持著自己制作的示威牌,紅色、黑色、藍色,各色交雜,場面壯觀。
牌子上印有首相的頭像,然后用大大的紅色x號涂抹,有的是用漢文寫的簡短詞語,這樣看上去更有力量一些,像是其他憤怒的標語就更多了。
而隊伍最前列的牌子上則繪制著讓人不安的畫面首相拿著刀子笑著殺人,亦或者是二戰原爆,或者直截了當的就畫著海濱公園發生的爆炸,落淚的人,支離破碎的人,孩子、母親。
“滾下臺!”
“滾下臺!”
“這就是我們的官府,統治著這個國家的人,將屠刀對準了自己的國民。”一名老人站在人群前毫不怯場,看得出來年輕時不缺乏大場面的歷練,“他們肆意妄為,妄圖決定我們的生死,不,他們已經在做了!”
“呼扇呼扇。”
nhk的直升機在空中飛行,錄制組記錄著東京正在發生的。
“再壓低一點,拍攝的不夠清楚。”
這些素材就算現在無法使用,但先封存在電視臺中,留待著幾年甚至十幾、幾十年后就是寶貴資料,正在發生的事情,總得有人要站出來記錄。
從首相官邸的永田町,再到丸之內,舉著旗幟和牌子的隊伍綿延不斷,而且正在源源不斷聚集,似乎朝著皇居所在而去。
被護城河環壕包圍的皇居屹立了幾百年,見證著國家無數鮮血瘋狂交織在一起的恐怖。
北區的一座古剎,毗鄰著廟產公墓的寺廟里,一群和尚跪坐于蒲團上口誦經文。
“般若波羅蜜音慈悲音喜舍音解脫音無漏音…他化自在天梵眾天…”
他們眉頭緊鎖神情肅穆,先是念著的超度經文,又念著保佑家國的經文。
而在寺廟外,北區中篤信佛教的中老年人拿著錢財施與。
“請一定讓兒子在九州平安無事啊。”一名身上還穿著運輸公司工作服的父親雙手合十,他的兒子被學校拽去參加什么玉龍旗。
本來想著能增長見識也不錯,卻怎想到會遇見這些亂七八糟恐怖的事情。
而現在九州島據說交通一片混亂,機場每個航班都爆滿搶不著座位,通往本州島的跨海大橋關門大橋與關門海底隧道里也擠滿了汽車,這是唯一通往其他島嶼的通道。
至于通過渡輪到其他地區?
海事公司關停了所有出海計劃,況且水手也沒有一個人敢在這時節下海找死。
“一定要平安歸來,一定要平安歸來。”
“阿彌陀佛。”
水野老熟人的和尚從古剎中走出,手中還拿著素齋菜,而在他身后則跟著古剎里的僧人,看樣子是來送行。
見到有和尚從古剎中走出,信眾們紛紛圍了上來。
真佛祖是降臨不了了,真和尚還是能用一用的,巨乘佛教中的佛祖不也是凡人所化嗎。
“阿彌陀佛。諸位,小僧并不是這座寺中的修行者。”和尚善意的笑了笑,將信眾引向了古剎中,這些信眾都是沖著古剎而來,可不能讓自己這外來的和尚搶了本地的風光,哪怕是出家人,也還是會被凡俗的考慮干擾。
提著素齋飯,和尚目不斜視的走在街道上。
北區是東京存在感比較低的行政區,并非此次示威的戰場,一直等走到流浪漢所在的地方,和尚都沒有碰到游行示威的隊伍。
“大師…”流浪漢們無奈的看著和尚手中的素齋菜,就是飯團或者白米飯,連一絲肉都沒有,估計味道也不怎么樣,島國和尚不禁肉食,但寺廟里的大和尚還有著經營者的身份,在伙食方面能克扣就克扣,美其名曰能說是一種考驗。
他們流浪漢雖然社會地位不怎樣,但賣賣垃圾什么的,也還是能在窮人超市里吃上些肉的,這種純粹的素齋菜還真是難以下咽。
不過也有不少流浪漢感激的接過素齋飯,無論味道如何,這都是大師的心意,再說了素齋飯多干凈。
這可是在幾個區的流浪漢中都有聲望的和尚,真正的大師,用雙腳丈量了東京圈一個又一個的流浪漢聚集點,是五年,還是十年,亦或者更久了。
早年的‘越冬斗爭’里,每年都有凍死的流浪漢,都是大師趕去念誦經文超度,自己掏錢和人情在寺廟中安葬,一來二去的,周圍寺廟里不待見和尚的也越來越多。
要是有真正的僧人,肯定是像和尚這般。
“大師,你不吃嗎?”
“已經在廟里吃過了,很美味。”和尚從地上抄起一張報紙,今早的報紙,上班族看完就扔掉了。
報紙的版面上一片欣欣向榮,島國官府在籌備明年的奧運會,xx省xx廳又出臺了有利于國計民生的新政策,藝人工作室被曝出和極道組織有關聯的丑聞,哪位明星準備結婚。
“報紙上都是說這些無聊的東西。”有一位流浪漢抱著手機,早就已經被市場淘汰兩年的手機,不過除了電池老化外,倒也能使用,“真正的大事他們才不敢在報紙上說,沆瀣一氣,狼狽為奸。”
“九州島那邊一次性殺了好幾百平民哦,太喪心病狂了。我聽別人說現在都心區可是十分熱鬧,到處都是游行的隊伍,有職員、工人、家庭主婦,上萬人是得有了。”
“上萬人?東京好幾千萬人,我怎么聽說是十幾萬人都在游行,嘖嘖,這是戰后最大的丑聞了吧。”
“你說我們要不要也去跟著游行?”
“吃飽了撐著?”無聊的流浪漢翻了個懶腰,像是腐爛生根似的扎在地上,“去了對我們有什么好處。”
“為什么不去。”
盤坐在地上的和尚忽然睜開了眼睛,和尚的聲音嘶啞低沉,細細的聽來有安定人心的效果,如有在聆聽得道者講話,是天然為傳教而生的嗓音。
“大師,您剛才說什么?”流浪漢們十分敬重這僧人,越是啼饑號寒之人越是對信仰重視,和尚十幾年如一日的堅持像是鋼針扎進了東京流浪漢的心中。
“為什么我們不去游行。”和尚站了起來,一米八多的身材高大挺拔,“是我們和游行者相比差了什么,還是說現在正在發生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被忽然暴起發言的和尚嚇了一跳,幾名流浪漢對視了一眼,弱弱的道:“大師…”
“這不是丑聞,是不義。”
和尚哪里還有往日溫文儒雅出家人的和藹:“一群豺狼野獸西裝革履,率獸食人,這次不過是因緣巧合下被撕下偽裝。”
“今天不為九州島的冤魂發聲,明日將再也沒有人會為我們發聲。”
這話讓流浪漢們心里咯噔一聲,最近一段時間來,即使是最底層最底層的他們,也敏銳的感覺到身邊發生了變化,許多熟悉的流浪漢忽然人間蒸發…
就好像一只無形的怪物潛藏在都市中,今天抓走一名流浪漢,明天抓走另一只。
是吃人的超凡盯上了他們?還是某些流浪漢口中所說的神秘黑衣人?
但底層到極致卑微的他們哪有發聲的權利,就算是曝光了也不會有新聞媒體來關心,在主流社會中他們就是一群還沒有被封上墓碑的死人。
每個人都在惴惴不安,可每個人又都無力改變,不是不想改變,而是連改變都不知從何而起,在泥潭中他們陷落的太久,只得如鴕鳥般將自己埋藏在沙子中,向滿天神佛祈禱著,下一個消失的不是自己。
“一個指頭容易斷,但五個捏起來就是拳頭。”
和尚說著典故的句子,不過是把典故中的筷子變成拳頭,他雙手握起,眼神中仿佛有神靈在其中棲息。
“都站起來,讓我們共同前去。”
一支衣衫襤褸的隊伍從北區流浪漢聚集的地方出發,一開始只是十幾人,走在大街上只會讓人捂著鼻子側過頭。
雖然間隔著這么遙遠的距離根本聞不到流浪漢身上的味道,但刻板印象中的味道是深入骨髓無法去除的。
沒有警察在意這群流浪漢,警視廳大部分的力量已經調去了中央都心幾個區。
他們行動緩慢,卻腳步堅定。
從北區到足立區,再到荒川區,十幾人擴大到了近百人,有的流浪漢憤然加入,有的踟躕,有的謹慎不動,而當從三谷出來后,整一只隊伍瞬間擴大。
警視廳臨時對策中心。
“臺東區又有一只隊伍來了,已經抽不出人手去阻止了。”
“沒完了,天下是要大亂嗎?”
“很奇怪,竟然是一群流浪漢。”
“什么鬼?我看看錄像。”
看著錄像中流浪漢的隊伍,臨時對策中心怪異的沉默,繼而又充滿了尷尬,這種大事,一群流浪漢過來湊什么熱鬧。
高聳的辦公大廈,低矮的民居,前者是工具人工作的流水線,根據監獄理念設計而來,后者是工具人補充能量修補零件的保養廠,保證工具人不會在還沒有壓榨干凈前累死。
當然,工具人購買、租住的房子也是另一套高效的壓榨流水線。
逼仄的小道,遼闊的公路,嬉笑的校園,無言的監獄。
這只隊伍是河水,從一個地方流淌到另一個地方,無數支流匯入,河道便是城市中蜘蛛網密集的交通,一棟棟的房屋前,馬路上都留下了江河的水印。
江河的脈絡越來越大,流淌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是足立區的那伙人。”一名躺在報紙上的流浪漢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用干凈的手掌擦了擦臉,抖索了下臟兮兮的衣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
身上亂糟糟,但還算干凈,他勉力維持著自己最后一絲體面。
這名流浪漢漂泊二十年了,從泡沫危機的裁員直到現在,原本的名門高校畢業生,大集團的核心職員,股票一干二凈,妻離子散。流浪的生活就是泥潭,陷入的久了,連掙扎都只是在加速死亡。
“他們也配去游行?”
卷了卷報紙,流浪漢繼續瀏覽著上面有趣的新聞。
皇居,二重橋。
二重橋位于皇居正門前,由較低的舊橋搭上新建的橋,所以得名為二重橋,是出入皇居重要的通道,每天都由衛兵把守,也是觀賞島國衛兵交接的絕佳場所。
但今天的二重橋格外熱鬧,一堵人墻與衛兵組成的墻壁相互對立,一方怒火沖天,一方只是握緊手中的武器,從來沒有人見過皇居前的衛兵出手,他們手中所拿著的都是依仗用的老式步槍,真要是面前的示威隊伍開始沖鋒,單憑著老式步槍作用微乎其微。
面對著衛兵的槍支,游行示威的隊伍很理智的間隔出二十米的距離站立,最多是拼命的喊喊口號。
可就在雷聲大雨點小的時候,另一群不同的隊伍從街道拐角出現,前排的人個個滿頭大汗,跨越了數個區走到這里,對身心都是一場莫大的考驗,但在身后涌動的人群裹挾下,疲憊的身體已經不再受獨立個體的控制。
“前面就是二重橋了。”
人群搖擺手臂行走著,衣衫襤褸,看起來就像是從垃圾堆中爬出來的死人,而在這群死人的正中間站著的就是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