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你這么一個親姐姐,難不成還能不管你了?”看著明珠這番作態,慕容姝隱隱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不過也沒多想。
既然明珠想要喝酒,那么自己陪著就好了。
幾大碗荔枝春下肚,一盤烤鴨也見了底。
明珠與慕容姝兩個人本來也不是什么善酒的人,此刻已經面紅耳赤,醉倒一片。
明珠情到深處,被烈酒這么一催化,多日來的委屈一下傾瀉而來,對著慕容姝就絮絮叨叨的講了起來。
“嗚嗚…阿姝你知道嗎?來江陽這幾天我有多委屈!”明珠拉著慕容姝的手不禁落了淚,看來是要將苦水倒上一倒。
“誰給你委屈了,我們找他去,打得他滿地找牙好不好?”慕容姝沒敢喝得太醉這時候神志還算勉強清醒。
“好啊好啊,打得他滿地找牙。”明珠開心應道,后來估計是想到了畫面,又面露出幾分不舍來:“算了吧,其實那些委屈,說來也是我自作自受的原因,也怪不得他,我,我就是心里委屈,嗚嗚”
被明珠這樣一哭,慕容姝也跟著傷感起來,想想幾年前的自己,在心底漸漸被掩埋的記憶好像也要被勾出來般難受。
“難受就哭啊,哭完之后,又是一條好漢對不對啊。”
慕容姝實際上也不清楚這幾年來明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之前兩人通信的時候,大約是明珠覺得丟人的原因,也沒有和她提起過。故而,慕容姝對于這幾年來明珠在江陽的日子也是一知半解。
也是到了江陽之后,慕容姝才直達明珠在這里過得并不好。
“阿姝,你不知道,我在江陽做了好久的夢,我一直以為,只要我不斷付出,所有的一切都會有回報。可我做了這么多,我想著,連一塊石頭也該捂熱了吧,可你知道嗎?他竟然,還是要娶別人,難不成只因為我愛他愛的深,連受的委屈,也要比旁人多一些么?呵呵。”
說著,明珠又斟了一碗酒飲下。烈酒漫出,浸濕幾縷發,映照得人兒更加憔悴。
慕容姝記得,幾年前見明珠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滿身喜氣的胖丫頭。逢人就笑,兩只眼睛瞇成好看的月牙狀,大家見了,都要夸聲有福氣。
而現在呢,整個人身形就清瘦了許多,一手抓過去,都是硌人的骨頭,以前明珠那般愛吃的性子,是怎么忍下來,或者說受到了多大的打擊,才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你在江陽這幾年,都經歷了些什么啊!我明天,明天就去揍那個姓劉的,我們一起出氣好不好。”慕容姝看著心中越發氣惱,憤憤說道。
“沒用的,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你就是再怎么揍他也沒有用的,反而,我還會不成器的心疼,阿姝,你說這個樣子多可笑啊,真的好可笑啊!”
明珠雖然在笑著,可看在慕容姝眼里,這笑,竟比哭還要再苦澀上三分。
“不說了,我們喝酒,不說這些煩心事了啊!”遞過去一碗酒,慕容姝自己也飲了一杯。心想,醉了好,醉了,就可以把一切都忘了。
情之一字,太苦,太磨人。
“對啊,沒了他,我就不是活不下去了,干嘛要這么卑微。”明珠豪氣一飲,眼淚還在止不住的往外流。
淚水和到酒碗里,與酒融為一處,一碗飲下,好似把苦澀味也帶了幾分進去,嘴角不住的發苦。
喝著喝著,兩人一同醉了下去,抱怨了許多后,慕容姝撐不住醉意,已經倒了下去,只有明珠還在絮絮叨叨的說著往事,說到興起處站起來蹦蹦跳跳,累極了也跟著倒了下去。
芙蕖聽著樓上的動靜好像停了,這才走上樓去,把兩個醉了的人各自扶回房間。
沾了床,明珠也不崩了,倒頭就沉沉睡去。
西北處的風沙煞人,然黃沙萬里,中卻有一綠州連綿數百里,稱西洲,洲中居一族人,喚新月族,以女子為尊。族中人有建一樓,名曰摘月樓。
摘月樓臨沙而建,處于塵世紛爭之外,數百年來偏居一隅。為求自保,新月族中弟子多習武,一身身法鬼魅無雙,最適為暗殺之用。
靈安元年初,洲中河水盡枯,百畝良田盡皆旱死,風沙吹了一層又一層,新月族人為獲得生機,大多外出成為刺客,后在周朝沿用摘月樓之名專為暗殺之用。一躍成為江湖生殺榜榜首之位。
而后多年,天又降甘霖,新月族人才得以重返沙洲。只經此一變后,為未雨綢繆,族中立下新規,凡族中弟子年滿十三后,皆需外出執行任務,以便能熟大周民情,方便暗殺之用。
然周朝人素奸滑,為使族中人不受損傷,族人執行完任務數年后可歸,歸后終生再不得出。
因有這樣的規定,明珠在十三歲那年才會被自家母上大人從西洲攆出來。開始兩年也沒有給她分配什么任務,只讓她到處走走,順便減減肥,等到把大周朝的風土人情領略到差不多了,就可以回西洲繼承圣女之位,沒事給那些外出的子弟發一發暗殺任務就可以。
這樣想來,明珠這一生本來也還是平平穩穩,富貴榮華的一生,無奈,英雄難過美人關,唯有情字最殺人。
那年月明珠武藝初成,又是百毒不侵的體質,月母便放放心心的讓明珠一個人來到了大周。
心想,世間危險,不過是毒物與兵器,明珠百毒不侵,中了毒也就是疼上一陣,越烈的毒疼得越厲害,這樣也可以方便她張記性卻不會傷身。至于兵刃,明珠輕功卓絕,自是可以無恙。
誰想月母千算萬算,沒算到自己這個女兒會在情上丟了心。
那年剛過十三,明珠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能夠出西洲,自然是一路南下,只為尋一個美食最多的地方混過幾年再回西洲清心寡欲開著,等來年族中后輩們出來時,也好叫他們給自己帶一點兒回來。
打著如意算盤的明珠一路南下,又聽人說美食配美酒,若問美酒何處尋,當屬大周江陽城。
于是,周周轉轉,明珠孤身一人來到了江陽城。城中酒肆極多,美食也極多。明珠仗著自己小有資產更是一路揮霍。
到江陽的第一天就高調的上了江陽城最大的酒樓望春樓去找吃的。
那日春風和暢,微風拂得湖面波光粼粼,從樓上望下去,只見碧波萬頃,靜影成壁。
明珠上樓就喚來小二給自己點了一大桌菜擺上。
“姑娘,您一個人?”在明珠連報出十數道菜名后,小二猶疑問道。這么一個小姑娘,雖說胖了點兒,可這么多菜,看她那小身板,又怎么吃得下,小二心想,一時不敢給明珠上菜。
“這是自然,你們這么大一個酒樓,難不成還出不了這菜嗎?”明珠朗聲回道,說罷便豪氣地丟給小二一荷包金葉子。
小二接過打開一看,頓時面露喜色,哪里還顧得上明珠一個人吃不吃得了這么多菜的事。
明珠神色飛揚,看著小二忙著跑下樓去給自己張羅晚膳頓時心滿意足。
正待回過頭來就見一人走上了樓,不偏不倚正坐在明珠對桌的地方。
來人修八尺有余,以墨玉束冠,只輕輕簪了一支白玉簪。手中亦持一白玉扇,扇面畫著竹林溪水,題一小詩曰:“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
明珠一眼看過去,只覺得詩如其人,當真是貌賽潘安,才比宋玉,模樣比之自家那位風華絕代的小表哥還要好看一些。
話說明珠生平最喜歡兩件事,一件是吃,一件是看美人。
明珠小時候一直覺得自家表哥慕容湛已經是世無其二的美人,便最喜歡纏在他身邊吵著讓他娶她,亦曾三天不吃零嘴,抱了慢慢一大抱的零食去找自家小表哥表白。
小表哥欣然收下后告訴明珠說,他們是近親,以后成不了親的。
明珠哇哇的哭了一場,初戀宣告失敗。于是決定痛定思痛,化失戀為食欲,直接把自己吃成了一個圓潤的小胖子。
雖然吃得越來越多,可明珠心里卻一直都有一個美人夢。此刻見到這么好看的人,好似把多年前的芳心也給一并喚來出來。
明珠心里還在臆想,手腳卻很誠實。不知不覺的便把手給搭在了美人兒的肩上。
“狂徒,快放開我們家公子。”被美人兒身邊的護衛給大聲一喝,明珠才神志回籠,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一把就把美人兒給抱住了。
“我,我不是狂徒,我就是,就是心悅你家公子,特來親近一番。”明珠連忙解釋道,一張圓臉漲得紅撲撲的,像極了一旁桌上擺著的紅燒肉。
“噗嗤。”一旁的護衛還來不及出聲,被明珠抱住的美人兒卻先笑了。
“我們大周,倒是很少見到像姑娘這般直白的女子呢,在下一時失禮,還請姑娘莫怪。”劉孜這時雖被明珠給纏著,依然風度如初,耐心給明珠道歉道,眉目間不見分毫氣惱。至于其中的真情假意,明珠自然是沒看出來。
“不失禮不失禮,不過公子,有沒有人說過,你長得,真的很像我未來未婚夫的樣子啊?”看到美人兒這般溫柔的樣子,明珠一顆心更是亂竄,于是越加口無遮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