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那男子身穿一身雪衣廣袖,仙姿飄渺,嘴角含笑,正緩步而來。
“為何哭了?…若兒你這樣我會心疼的!”羊脂玉般的指節溫柔的擦去了冷若眼角下的淚珠,聲音里滿是心疼與焦急。
光滑的青石板上映著靜靜相視的二人,似有若無的情愫在四目之間流轉。
“沒事,只是離家久了…看今晚斗花會上這般熱鬧幾乎都是舉家出游,此情此景,一時有些傷感罷了。”冷若有些遮掩的說著。
我怎么可能會告訴你,是因為你突然消失,我一時情急害怕才哭的,這么丟臉的話她說不出口…
“我似乎從未聽你說起過過去的事,若兒與我說些過去的事…可好?”
可好?近乎哀求的口氣,冷若呼吸有些停滯,眼神怔怔的看著面前的男子。
外祖父,你相信這個世上真的有人會對另一個人一見鐘情,故而發展到一往情深、情不自已而不能控的地步?
冷若轉過頭去,望著河中隨著河水緩緩流走的蓮花燈,想了想,良久沉聲說道“我對十歲之前的記憶沒有絲毫的印象…”
郇玉,聞言一怔,目光灼灼的看著她。
夜風,輕輕的拂過她的發絲,她的表情在夜色中辨識不清,只能看清她完美側顏。
“十歲之后的記憶里只有我的外祖父——冷旭,他是個性格極為古怪的老人,有時極為嚴厲,有時極為慈祥,有時像個孩子…我每天的生活極為枯燥,吃飯、睡覺、溫習功課、學習醫術,這四件事便能概括!看著別的孩子在父母的懷抱中,歡喜的出去游玩,我心中既羨慕且向往,我也曾問過他,為什么別的孩子都有父母,為什么只有我沒有,每次他都會莫名的情緒失控,沖著我大喊大叫,指著我的頭腦說,都是因為我,之后,便會罰我去跪祖宗祠堂,抄寫一千遍家法。
冷若仰著腦袋看了看繁星點綴的星空,牽起一絲莫名的笑,盡管仰著腦袋,眼眶中的淚水還是順著眼角一滴滴滑落而下“那一天,是我十一歲生辰,一顆心忐忑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又問了祖父,他一氣之下,將我帶到了他書房的密室中,我跪坐在地上,順著他的目光看著供桌上擺放著的兩張畫像的那一刻,我眼淚抑制不住的崩塌,那畫像上的人和我長的多么的相像啊,我怎么可能會有父母呢!?”
一雙溫熱的大手蓋住了她的眼睛,身子被身后的人緊緊的圈住,郇玉的臉靠近冷若的耳畔,聲音溫柔的仿佛可以滴出水來“別說了,我會心疼的,若兒…”
冷若身體一怔,隨即嘴角劃過一抹淺淺的笑容,眼中的淚水如決堤口中的河水一般,止不住的往外涌出“祖父說,父親是他這一生中最得意的學生,不僅醫術了得,人品長相皆是上等,他有意將自己的女兒,我的母親下嫁于他,出乎祖父預料的是,母親與父親早已海誓山盟,一個非卿不娶,一個非君不嫁,祖父自是歡喜,成親是順理成章的事…之后的事祖父輕描淡寫的給概括了,那日恰逢母親臨盆,父親在趕回來的途中身亡,母親生產后撒手人寰…我終于知道為什么每次問他,他都會莫名的情緒失控,指著我的頭腦怒罵說,全都是因為我!”
冷若一把扯開了郇玉蓋住自己眸上的手,拉起衣袖抹了把眼淚,回過頭紅腫著一雙眼看著身后的郇玉,揚唇一笑“這就是我的故事,跟很多苦情戲本里的狗血情節沒什么區別,客官可還覺得盡興!?”
一個輕輕柔柔的略帶涼意的吻襲上了她的眉心。
冷若一怔,便被郇玉緊緊的禁錮在了懷中,他的臉深深的埋在了冷若的頸間,隨即是深情般喃喃自語“若兒,真的,別用那種表情看著我,我真的會心疼的,很心疼…”
冷若瞳孔一縮,似乎心中那些原本空落落的地方,也在郇玉深情般的話語中一點點填滿。
有人對她壞,她知道睚眥必報,有人對她好,她從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瑩粉色的唇緊貼在她頸間細膩的肌膚上,每說一句話便傳來陣陣酥酥麻麻的感覺。
冷若身體一顫,雙眼呆滯的看著前方。
這只狐貍男分明是在明目張膽的吃著自己的豆腐。
啪一巴掌啪在了郇玉的腦門上,冷若雙眼怒瞪著他。
“若兒,你做什么?很痛的。”郇玉一雙墨玉眸子里蓄滿了淚水,一臉委屈的看著她。
那雙水汪汪的眸子直晃的她眼花,竟比一河璀璨的蓮花燈還要引人注目。
清醒過來的冷若無奈的扶上了額頭,這只狐貍男又在這處裝可憐、裝委屈博取人的同情心,差點就被他的外表給騙了。
轉頭便大踏步的向前走。
身后,猛然一雙有力的胳膊抱住了她的腰身,郇玉的下巴抵在了她的肩膀上,扁著嘴說道“若兒,我給你準備的驚喜你還沒看呢,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走…”
冷若頓時猶如雷劈呆愣在原地,蒼天啊麻煩你顯顯靈,拜托來個道士把身后這只狐貍男收走。
“麻煩這位兄臺你能先放開我?”冷若扶額道。
“不行!”郇玉繼續扁著嘴。
冷若華麗麗地在風中凌亂,“麻煩你讓原先的郇玉來見我,我不想再見到你,謝謝!”
郇玉聞言聲音里滿是抑制不住的歡喜,一把轉過了冷若的身子,雙眸淺笑,語氣滿是難掩的開心“若兒,我就是郇玉!你想與我說什么,讓我猜猜,是要與我訴說愛慕之情?若兒我好歡喜啊!”
冷若“…”
你踏馬的自說自話這些考慮過我的感受了嗎?我踏馬的想知道之前的郇玉去哪里了?
河面上碧波蕩漾,微風輕拂,山青柳翠,頗有人間仙境之感。離老遠便看見一艘畫舫緩緩行駛過來,畫舫之上張燈結彩,船柱雕梁畫鳳,當其駛近,才發現連彩燈上的人物個個都刻畫得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冷若正在神游之際,修長的便被一只溫熱的大手給包裹住,論她怎么掙扎也擺脫不掉,像是嵌進他手心的一般。
在郇玉飽含深情墨玉眸子下,冷若不知不覺間放棄了掙扎,被他一步步牽引上了畫舫之內。
身后一雙漆黑的眸子中布滿了水光,看著深情相視的二人,朝歌強忍著眸中滴落而下的淚水,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來,撐起船槳,畫舫緩緩在碧波上行駛。
畫舫內擺很是簡潔,一張檀木矮幾,兩個錦緞軟墊。
冷若睨著一雙狹長的單鳳眼看著矮幾上擺著一桌子的燭光晚餐,眼神一眨不眨的狠狠的打量著對面的郇玉,嘴角微抽。
多惡俗老套的劇情,這家伙真的不是跟自己一樣是穿來的嗎?為什么把泡妹寶典運用的這么如火純青。
瑩粉色的唇微微張合蠕動了兩下,一雙墨玉眸子里氤氳水汽看著冷若,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若兒你不喜歡?”
冷若無視他面上的表情,拿起筷子,細細品著盤中擺盤精美的美食,嘴角隱隱露出一抹淺笑來。
約莫子時,一年一度的斗花會終在意猶未盡中拉下帷幕,原本熱鬧非凡、人滿為患的街道上此時顯得有些冷清,但,依舊可見一些未盡興男子,三兩成群在酒肆、茶館、街道中穿梭。
言如墨眉眼間滿是隱藏不住的疲憊,站在路心處看著這條繁華落盡的街道,心中有些難言的落寞,長長的吐了口濁氣來,沖著身后的小廝問道“言久現在什么時辰了?”
身后身穿灰衣小斯衣袍的少年看了眼言如墨面上疲憊的神色,低垂著眉眼畢恭畢敬道“回家主,此時已經子時一刻了,家主可要回府歇息?”
言如墨輕輕搖了搖頭,目光看向前方“我還有個人要見…”本以為他會來觀看斗花會,等了竟一日也未見到他的身影,讓府中小廝去打探才知曉他和玉兄臨近夜幕時分便已出了門,到此時都未歸。
心下這樣想著有些莫名的慌張,不知他是否是出事了?
急忙轉頭看向身后的言久“你可知曉尋常客棧的名號?”
言久聞言連連點頭“家主經常外出行商定是不知曉我們花中縣如今的變化,奴才前些日子聽府中的幾個小廝門討論,說這尋常客棧是前不久才在我們花中縣剛開張的一家新客棧,雖說叫尋常客棧,聽說卻是間極其奢華的客棧,僅住一晚就要十兩銀子,尋常人家是住不起這樣的客棧的…”
言如墨捏了捏眉心,趕緊打斷了言久“你且告訴我該如何走就行!”真的沒必要說這些雜七雜八的。
言久看了看言如墨疲憊的面色有些擔心道“家主這幾日為忙府中與斗花會的事宜費了不少心力,此時已夜靜,想必家主的那位好友已然入睡,家主不若明日清晨再去與他敘舊吧?”
話未說完便被言如墨厲聲打斷“不!今日若是見不到他,我心中難免牽…咳”掩飾般的輕咳了下“難免擔心”
言久低頭,微不可查的輕嘆了口氣,心中也是清楚自己不過是個奴才,不能去攙和主子的事情“家主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