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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2:屈從

  九公主再是單純無知,也知道沈皇后沒有危言聳聽。抗旨的后果很嚴重,不會因為她貴為公主就有例外。

  這么多年,她也看清楚了一些事,那就是除了母后,除了公主這個身份以外,她一無所有。她的父皇,心里只有天下,需要她犧牲的時候,他當然會毫不猶豫。

  “母后你知道嗎?從我開始懂得什么是喜歡的時候開始,我就只喜歡那一個人。父皇下了圣旨賜婚,我以為我和他就可以天長地久了,您知道我那時候有多開心嗎?

  后來,有人說我和他的婚事會影響國運,所以就把婚約解除了。他娶妻生子,他待他妻子那么好,這些我都只能看著。

  母后不是我,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難過。你們都以為我年紀小,即便是傷心也很快就會過去的。可我什么都懂,也不是那么容易忘掉過去的人。

  我的婚事不由自己做主,這些我也知道。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只是希望能留在金陵,能夠離他近一點。

  我只要偷偷躲在他上朝必經的官道之上,就可以看見他。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可就是這么一點心愿,母后都不能替我完成嗎?

  您可以讓我嫁人,但是不要把我嫁的那么遠,就算是我求您還不行嗎?母后您最疼我了,這一次您再寵我一下行不行?”

  九公主這些話是哭著說完的,她年紀小,人又生得俏麗,這一哭梨花帶雨般,十分惹人憐愛。

  沈皇后聽著,心都跟著疼了起來。可她知道她不能示弱,尤其是在這個時候。只要她表現出一點松動,那就沒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剛剛說的那些話,并不全是在嚇唬阿九。她雖貴為皇后,但是沒能生下嫡子,這就讓她的后位不穩。

  沈家這幾年也沒出現什么驚才絕艷之人,在朝中的位置已經大不如前。不僅開始受人排擠,甚至連圣上都開始猜疑。

  她不能錯,也不能不舍,誰讓她沒有生在普通人家?她是沈家人,是整個家族的希望,這就注定了她不可能有自由。

  “阿九,你已經過了及笄之年,也不能算是小孩子了。多余的話母后不想說,如果你覺得這件事實在委屈,那你就繼續慪著吧!

  我現在就去求你父皇,讓他收回圣旨。但是你要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他已經拒絕過我一次,若這一次還不能成功,只怕我們母女也就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你要學會自己照顧自己,任何時候都要努力活著,因為活著就有希望,活著才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

  沈皇后說完這些話就出門去了,她向著御書房走,這個時候永隆帝應該正在那里議事。她當然不可能去求他,但是做戲就一定要做全套。

  九公主看著沈皇后離開,她隱約知道母后是在將她。她不想屈服,想拗著,母后總歸會原諒她的。

  就像以前的很多日子,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錯,母后都不舍得不管她。可她心里也不確定,不確定父皇會不會原諒她。

  抗旨不遵,父皇應該會生氣的。

  九公主越想越覺得害怕,父皇每次生氣都很嚇人,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也是這樣。以前她闖的禍和這一次比起來都是小事,這一次,父皇到底會怎么做?

  九公主又想到了沈皇后,想到她離開時候的樣子。她心里忽然不舍,甚至帶著一絲疼意。母后是唯一對她好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全心愛護她的人。

  母后本就不得父皇寵愛,如果再惹怒父皇,母后一定會吃苦的。她怎么能讓母后為她冒險?她不能讓母后出事,絕對不能。

  “芝蘭,你說母后會不會有事?”九公主不確定的問,她年紀小,有事情就喜歡問自己身邊的管事。

  “會。”芝蘭態度恭敬的回復。

  芝蘭是九公主最信任的人,在她記事時候開始,沈皇后便把芝蘭派到了她身邊。芝蘭處事沉穩,對待九公主也忠心。

  “父皇真的會因此遷怒于母后嗎?”

  “會。”

  九公主看著芝蘭,問道:“是不是母后讓你這么說的?”

  “奴婢一直守在公主身邊,根本就沒有機會單獨見皇后娘娘。”

  九公主知道芝蘭沒有說謊。自從父皇將她指給紀泓煊后,她總是惶恐著,芝蘭只能寸步不離的守著她。

  “身上是九五至尊,他的心意沒有人能夠違背,公主是,皇后娘娘亦是。公主犯了錯,圣上還會覺著您是孩子心性,可以寬恕一二,但如果是娘娘的話,只怕圣上一定會龍顏大怒。”

  九公主十指緊緊攪在一起,她低聲說:“你讓人去把母后追回來吧,告訴她,我嫁。”

  九公主開始讓人給她梳妝,為公主特定的那身嫁衣穿在她身上,怎么看都是明艷照人的。她用手指輕輕撫過眼瞼,把想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了回去。

  懷瑾哥哥,紀泓燁,紀少卿,紀尚書,紀閣老,紀首輔…你自從入仕之后所經歷的每一個階段,我雖然不曾參與過,但都在一旁看著。

  我為你高興,為你終于達成所愿,而興奮的整夜睡不著。可惜這些你通通都不知道。其實,我又何嘗不知,不是你不知,而是你不愿意理會。

  我以為我一直堅持就可以得到你的青睞,你再是鐵石心腸,也能感受我的一番赤誠。可到頭來,我還是什么都沒得到。北疆距離金陵有著千里之遠,這一次,真的要再見了,可能是再也不見。

  “公主,要蓋蓋頭嗎?”身旁的小宮女見她出神許久,仗著膽子出聲詢問。

  九公主點頭,等到蓋頭蓋下來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抽泣了一聲。

  紀泓煊在九公主門前等了許久,終于接到了新娘子。蓋頭下的容顏他看不見,但是看身形是個弱弱小小的女孩子。

  嬌養在深宮中的公主,就要跟他去北疆,想必她心里也是不愿意的。一道圣旨把兩個毫無情意的人拴在一起,真真是夠勉強的。

  攙著九公主的嬤嬤,是這次大婚的喜婆。她見眼前高大俊朗的青年,俊眉緊蹙,絲毫沒有要接過九公主的意思,就低聲提醒:“駙馬爺要背公主上轎子。”

  按照習俗來說,九公主應當由她的兄長來背,出嫁的時候也要由帝后親自相送。可惜這場賜婚,九公主的表現讓永隆帝感到失望,所以就受到了這樣的冷遇,身邊連個送親的皇子都沒有。

  新嫁娘的鞋子是不能沾地的,這種習俗大寧的民間有,皇宮里亦然。九公主聽見了喜婆的話,也知道對面的人沒有反應。

  她知道賜婚本就是為難人,她不愿意,對方肯定也是。既然這場大婚不受人祝福,她又何必要討那個彩頭,左右她的婚姻注定會不幸福。

  是啊,嫁給自己不愛的人,也不愛自己的人,她怎么可能幸福呢?九公主這般想著心里便沒有絲毫猶豫,抬腳就要邁出門檻。

  紀泓煊一見就感到有些好笑,沒想到九公主還是個性情中人。禮部來了這么多小吏,各宮也有不少宮女太監過來,斷斷不能折了她的臉面。

  “我來背公主。”紀泓煊伸手握住九公主的手臂,讓她不能動作,然后沖她俯下了身子。

  九公主看不見眼前的人,只在蓋頭底下看見了一雙干凈的皂角靴,以及一片火紅的衣角,那紅色同自己身上的幾乎一模一樣。

  他的力氣很大,根本就不由她拒絕。她趴在他背上的時候,嗅到了一股奇妙的味道,像是陽光又像是青草,淡淡的卻纏綿不盡。

  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背,沒成年之前,有皇兄背過她。在更小的時候,父皇也背過她。可沒有任何一個人,肩膀有眼前這個人寬大。

  九公主在想,都說北疆民風彪悍,在那里做將軍的人,一定是人高馬大的,很可能脾氣還不好。她脾氣也不好,兩個人若是動起手來,她可能會吃虧的。

  這種別扭的念頭在心里只有一瞬,就被她給打消了。她可是大寧朝的九公主,除了父皇母后外,這世上能打她的人可還沒出生呢。

  別看這個傻大個兒長得又高又壯,他若是真敢對她動手,她肯定用自己的鞭子抽死他。九公主想到此處,玉手握成了拳頭,在紀泓煊肩頭上捶了兩下。

  紀泓煊感覺她的拳頭,就像是在給他撓癢癢,他選擇不理會。九公主任性的名聲他也聽過,在金陵暫且忍耐,等到出了城,就是他說了算了。

  九公主坐在了軟轎上,被人一路抬著出了宮門,走向紀府。一路上鑼鼓喧天,鞭炮聲隆隆作響。

  她想到就要到紀泓燁的府邸,頓時一陣心煩意亂。直到被人摻下轎子,又重新被紀泓煊背起來的時候,她還是有些迷迷糊糊的。

  一截紅綢放到了她的手里,另一頭被紀泓煊牽著,兩人就這么走進了喜堂。紀泓煊人生的高大自然步子也大,九公主雖然有人扶著,但因為自己看不見路,便顯得有些亦步亦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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