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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徐錦策和離戈(一)

  納蘭錦繡發現就算自己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她,她只好放棄了。甚至還自暴自棄的想不就是騎馬嗎,她不信自己就學不來。就這樣又跑了兩圈,她忽然就找到騎馬的感覺了。

  徐錦策看著馬背上,神色得意的小姑娘笑了笑,對鎮北王說:“沒想到笙兒學得這么快。”

  鎮北王仿佛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淡淡地道:“你們兄妹兩個都像我。當年教你騎馬的時候,我把你放在馬背上,什么都還沒說,你就騎著馬跑出去了。”

  徐錦策聽了父親這些話,也難免覺得有些好笑。再看看正在馬背上笑得得意洋洋的妹妹,愈發覺得血脈是個奇妙的東西。

  “這次見到笙兒,總覺得她成長了許多。”鎮北王的語氣里不無可惜。

  “長大了不好嗎?”

  “倒也不是說不好,只是不像以前那般爛漫純粹了。女大不中留,這個年紀已經開始有心事了。”

  徐錦策也覺得妹妹和以前性格迥異。以前總覺得她行事像個小孩,沒有一點兒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曾和父親提過幾次。

  父親總說,我徐懷予的女兒干甚要和別人一樣,金陵城若是容不下她,我便把她接回來。北疆天高云闊,由著她撒野,她就算把天捅個窟窿出來,我也有辦法替她補上。

  如今,他反倒操心了。

  其實,徐錦策也舍不得管教她。她那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金陵,寄人籬下。如果不是母親去世得早,北疆戰事又多,斷斷不會把她送到別人家去。

  “您對圣上賜婚這件事怎么看?”徐錦策看向父親。

  鎮北王神色如常,眼眸依然看著自家女兒,語氣平靜無波瀾:“金陵城里的幕僚心都臟,總是想要把咱們鉗制得毫無喘息的機會。”

  “沈家是外戚,勢力本來就不小,如此下去,圣上就不怕外戚干政?”

  “那就不是咱們應該考量的了。”

  “可是…”徐錦策停頓了下又道:“他們如此咄咄逼人,算計的面面俱到,我怕笙兒的婚事…”

  鎮北王又何嘗不擔心?本來女兒嫁給紀泓燁就是極好的婚事。結果憑空多出給九公主賜婚一事。好好的姻緣因為朝堂爭斗,讓人給生生攪散了,以后,還不知要被怎樣算計上?

  他本是想著再過兩年,等女兒再大點再給她找門好親事。她剛從金陵回到他身邊,他想讓她在王府好好呆上兩年,可這樣明顯不適合現在的情勢。

  北燕蠢蠢欲動,之所以沒有發動大規模的戰.爭,全是他在極力壓制。北燕的七個部落首領,各自為政,若不是因為心不齊,北疆哪能太平這些年?

  他本就是武門出身,從小在戰場上長大的,他不怕打仗,甚至清楚,時勢造英雄。想名垂青史,就必然要恰逢亂世。

  可一將功成萬骨枯,他要的是守住寧國疆土,保護一方百姓安定,而不是圓自己的將軍夢。所以他必須要忍耐,要周旋,盡管這不是他的本意。

  鎮北王長出口氣:“笙兒還小,一定要給她找門好親事。”

  “那還要看父親想要怎么個好。”

  “人品要好。”

  “好說。”

  “模樣要生得俊。”

  “也好說。”

  “要笙兒喜歡的。”

  徐錦策無語,妹妹喜歡的,不就是金陵城的那位三公子嗎?那是個什么樣的人物,少年成名,精才絕艷,氣定神閑就能將金陵朝堂攪個天翻地覆。

  當年的殿前三甲,他是探花郎。曾有人懷疑他藏拙,現在看來確實如此。短短的幾年時間,就成了文淵閣最年輕的閣臣,就連內閣首輔李善成都要懼他三分。

  這么一個驚世絕才,不要說長相了,就是那身風骨,也是當世無人能及。妹妹看上了他,又怎么會輕易看上別人?這實屬有些為難。

  “感情本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東西,也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徐錦策如是說。

  鎮北王長嘆一口氣,他也明白,這世上的感情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多的兩情相悅?當年他和阿謠,也是盲婚啞嫁,最后不也是夫妻恩愛,還有了一雙兒女。

  當初是他,他便覺得無所謂。也是蒼天眷顧,配給他的那個女子溫柔賢良、蕙質蘭心,恰好是他鐘愛的。

  可如果讓他的女兒去冒那種風險,婚后再培養感情,夫妻相互扶持,男主外女主內,各自做好分內之事。如果他們相處起來不和.諧,像癡男怨女,那他女兒的幸福豈不就毀了。

  這樣的想法像是給了鎮北王當頭一棒,他低聲說:“不能隨意拉郎配,把你中意的人多往她面前放一放,她若是看哪個順眼了,就給她操辦婚事。”

  徐錦策想,自己能指配的人,都是下屬。讓他們娶郡主純屬高攀,但確實也有心性品行不錯的,就是不知道父親介不介意門戶之見。

  “出身也很重要,太差的一定不行。雖然說英雄不問出處,但是一個人的見識和小時候的教導,也是性格形成的一大部分。”鎮北王又道。

  徐錦策想,自己剛才想說的話可以省了。他現在確實沒發現出身不錯,而且各方面都好的男子,跟著他的這些人,大都是遺孤。打起仗來倒是很在行,只是不知道會不會疼愛妻子。

  鎮北王見兒子沉默,想著也是在替妹妹思考婚事。其實,他更應該著急的是他自己。雖然部隊的人,成家都比較晚,但二十三歲還是孤身一人的,也算是罕見了。

  “你,就沒有相中的姑娘?”

  徐錦策看了父親一眼,這么多年了,他們之間的談話從來都是僅限于局勢,排兵布陣一類,他從來都不問他這些問題。如今被這樣問,他也不知該怎么回答,只好轉移了話題。

  “我們是在說笙兒的事,您怎么問到我這來了。”

  鎮北王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聽說當年平峽谷之戰,你擒獲了個將軍,最后還把人放了。”

  徐錦策一怔,這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吧!父帥為什么會忽然問起?難道是他聽說了什么?不可能的…

  “是不是那個精通奇門五行的離將軍?”

  徐錦策愈發不自在,沒想到父帥連這個都知道。

  其實,鎮北王也是猜的。

  這個離將軍名離戈,是個少年英才,初入戰場的時候才不過十四歲。他生得很是瘦弱,行軍打仗卻很有一套,只要能贏,不擇手段,他手上不少將軍都吃過那小子的虧。

  后來離戈和徐錦策在平峽谷相遇,那是典型的狹路相逢勇者勝。一向用兵靈活,靠投機取巧取勝的離戈,在那一戰中吃了大虧。他打也打不過,逃也逃不了,愣是被當作軍.俘抓了。

  因為不少人吃過這位離將軍的虧,對他難免苛待了一些。他卻也不是好相與的,鬧了好大一通,最后還驚動了徐錦策。

  然后,就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結果是這位高級俘.虜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成功逃脫了。他回到北燕后,便生了重病,很少帶兵了。

  尤其是最近兩年,基本上已經沒有他的動向。可情報處卻發現,他和世子私下里有來往。當然,鎮北王相信自己的兒子不會做什么通敵叛國的事。但是,他這么跟男人來往真的好么?

  鎮北王有些擔憂。兒子生來就是將軍的苗子,從小長在軍中,接觸的都是男人。他認為感情的事應該順其自然,卻從來沒有想過,兒子有天也會好上龍.陽。這怎么可以呢?

  “以后不要再和他來往了,你們不是一路人,糾纏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

  徐錦策當然不知道父帥在想這個。他認為兩軍交戰,他確實不該跟敵方將領有牽扯,就低頭應了。

  鎮北王對徐錦策還是有信心的,這孩子身上有剛正之氣。不會做陽奉陰違,顛倒黑白之事,他承諾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哪怕付出巨大的代價。這一點,鎮北王從未質疑過。

  納蘭錦繡被穆離扶著下馬,她剛騎完馬,覺得身上汗津津的,就準備和父親說一聲回去沐浴。走近了,卻發現這父子兩人談話氛圍很不對。

  她看了看鎮北王蹙著的眉頭,又看了看徐錦策不愿深談的模樣。有些好奇發生了什么事。她扯出個笑容,走近鎮北王,抬頭問:“爹爹,您這是訓斥哥哥了。”

  還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鎮北王,看見女兒過來,笑了笑:“騎夠了?”

  納蘭錦繡見他避而不答,就也沒再深問,只接過吉祥手里的披風穿上。鎮北王看到吉祥倒是想到了什么,問徐錦策:“可買婢女回來了?”

  “煊弟去了。”

  “多買幾個回來,她需要人照顧。”

  徐錦策點頭應是。納蘭錦繡拉了拉他的衣袖,俏生生地說:“哥哥,你不是要帶我去看青稞么?”

  徐錦策看了眼父親。鎮北王雖然還有話要和他說,有很多事還沒弄清楚。但又不舍得拒絕女兒,只能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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