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為什么會是這樣的?為什么我現在才發現爹爹那么的可憐,那么的虛弱。我為什么會忘記當晚的事情,那支箭明明是要射入我的身體,但是爹爹擋了,那箭傷有毒!但爹爹卻為了保護我,硬是和敵人搏斗!中毒之后還不斷的運功!怎么可能那么輕易就救回來!”
她覺得自己可笑!活在這世上是利用了別人!她第一次生出了怨恨自己的情緒,覺得要不是自己!爹爹就不會中箭,就不會中毒!
穆凌繹看著顏樂臉上的淚水流淌著,無論他怎么擦都擦不干凈。他聽著她自嘲的笑聲,比哭聲還要讓人覺得可悲的聲音,心和撕裂一般的疼。
“顏兒,這些不是你的錯!你那么的聰明!該懂得不可以胡亂的攬錯上身!你該明白,所有的錯都是仇人導致,岳父現在被救回來了!他已經度過了十二年,這些年里,他雖然虛弱,但他沒有毒發!所以!我一定可以找到的辦法來醫治他!挽回他的身體!”他的情緒亦是悲傷和低沉的,但對于激動的顏樂,他更加的激動。
她自責。
他比她還要難受!
但他敢如此安慰他,便是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他當時診脈完心里有過絕望,覺得以武霖候現在破敗的身體,無論療養得多么好,都逃不過早逝!
他的毒曾深入骨髓,傷至根本!武功凈廢!內力全失!武功和內力雖然抵擋了毒物和過重的傷勢奪走他的性命,但是,又讓他的身體陡然耗費過多精力,老的比常人快速幾十倍!
而按照他現在維系住的表面來看,他一直都在猛藥的維系下保持表面上的正常,不被別人發現他毫無底子!
現在最為棘手的,便是他十幾年來一直用藥,突然的要轉變救治的方式,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穆凌繹想到這,只想承擔所有的責任!
如此最后自己保證的事情達不到!
那就是自己的錯!
不是顏兒的錯!
穆凌繹陡然的強硬起來,緊張的將顏樂擁進懷里去。
“顏兒不哭!顏兒別傷心了,一切有我!你要知道!一切有我在!”
他說這些,將這些不斷的說到她記進心里去。
有自己在,好壞自己都會為她承擔!
顏樂聽著穆凌繹不斷的安撫自己的話,不想他的安撫得不到回應。
她重重的點頭,努力的將還要延續出來的淚水逼回去!
“凌繹!顏兒不哭!哭哭啼啼的真討厭!”她說著,抬手決然的抹掉臉上的淚水。
穆凌繹看著她倔強的忍耐著,極為溫柔的吻落在她濕潤的眉睫上。
“不哭。別哭。”他亦是努力的忍住悲傷,要自己比她還要堅強和理智!
顏樂還是重重的點頭,她緊皺著眉,看著穆凌繹。
“凌繹!你說說要如何替爹爹治病!他好似要瞞到底一般!你說出辦法,顏兒和你一起救爹爹!顏兒一定會努力幫上忙的!”
她懷著很大的決心!
她深信成敗把握在人的手上!
她這一次!便要與死亡作對!逆他而行!
顏樂眼里的堅毅讓穆凌繹不斷的告誡自己,一定不可以氣餒半分,一定要為她達成這件事。
他將顏樂牽到桌邊去坐下,而后拿出手帕溫柔的擦拭她的臉,認真的想著辦法。但因為真的需要保證接過萬無一失,他最終看著等待自己回答的顏樂,安撫她再等等自己,等自己確認。
自己需要和她父親確認一些事情。
顏樂懂看病是要望聞問切結合的,凌繹只診了脈,沒有機會詢問爹爹這么多年來的情況,和維系他身體靠的是什么辦法。所以她對著穆凌繹點了點頭,答應等等他。
穆凌繹得到顏樂的理解,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氣。他確保她臉上的淚痕擦拭干凈后,將她的披風解下來,重新換了一件,以免待會她的父母親起疑。
顏樂柔柔弱弱的依偎在穆凌繹的懷里,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努力的對著穆凌繹笑了笑。
“凌繹顏兒這樣自然不?會不會讓娘親起疑?”她聲音微弱,十分的令人心疼。
她很擔心脆弱的母親受到影響,然后追問真相。
她不想如此,也知道爹爹一直都保守著秘密,所以更加想瞞著自己的娘親。
穆凌繹低頭,極為深情的親了親顏樂紅紅的眼角,安撫著她。
“無事,顏兒剛才在岳父岳母面前已經哭了,不會被懷疑的。”他其實和她一樣有著擔憂和顧慮,但她不安,他便只想讓她心安,維護好她。
顏樂相信穆凌繹,所以他的安撫奏效。
兩人牽著手,出了玉笙居被下人帶去和武霖候和惠淑會和。
當他們走到府門去時,看到武宇瀚和武霆漠都回來了,兩人正和自己的父母說話,看到顏樂和穆凌繹過來,適時的結束了話題。他們四人,盼了十二年的女兒,妹妹回來了,他們并不想讓她一回家,就要再次為成為武家人付出代價。
他們這一次,會保護好她,不會讓她在經受任何傷害。
顏樂牽著穆凌繹快步的走到了家人的身邊,將他們每一個人都叫了一遍。
穆凌繹跟隨在她之后,恭敬的尊稱了四人。
惠淑看著女兒眼睛比剛才離開還要紅,便知道她回去后,穆凌繹并沒有瞞著她什么。自己的女兒,自己怎么會不了解。她都會對著自己隱瞞著祁琰所有消息,也不和自己提及祁琰的死,這都說明她其實和她爹爹一樣,都喜歡自己承擔所有的苦難和悲傷。
明明表面上是那么單純的人,但心里受到的傷害,掩藏的悲傷,比任何一個人都要深。
顏樂則是在叫完人之后,看向了武宇瀚和武霆漠,她比要開口的兩人快了一步,主動問“大哥,哥哥,你們剛才在說什么,是說啟珩的事情嗎?”
她不想讓兩人為難的尋找話題,所以主動給他們臺階下。
武宇瀚和武霆漠都松了口氣,因為他們最怕敏感的妹妹問為什么談話在她一到就停下。聽到她問了啟珩的事情,極快的出聲。
“靈惜,啟珩的提議皇帝今日在朝堂上與眾大臣商討了,眾大臣都認可,所以現在基地那處,算是皇家對外收留難民的地方,如果不夠寬敞,國庫會撥款擴建,維系運行。”武宇瀚將今日取得的戰果都說給顏樂聽,想要她的心輕松一些,不用擔心太多。
武霆漠的心比起武宇瀚,有一點慌張,因為他將在連城發生的一切都告訴武宇瀚了。蘇祁琰的死,連同蘇祁琰時候顏樂的變化,都告知了自己的兄長。他說完才在大哥的冷笑中明白,妹妹不說的含義是什么。
妹妹不說,但他說了。
所以他有些不敢面對她,對著她訕訕一笑。
“妹妹,今晨我沒什么事了,就順便送小燁兒回去吧,我現在回院子看看他醒了沒。”他的聲音有著討好的意味,說完便要離開。
顏樂看著武霆漠笑得牽強的面容,抬手拉住了他。
“哥哥,我們要去祈福,你跟我們一起去。”她看著武霆漠,目光十分的堅定。
她不是請求,而是要求他去。
武霆漠不知道為什么,下意識的害怕這樣認真嚴肅的妹妹。
“這但孩子出門那么多天,總歸是需要回去見見他爺爺的妹妹,你說是不是?”他還是努力的維系著星星點點的笑意,想要說服顏樂同意他去辦這件事,不用跟著他們。
顏樂聽到武霆漠顧慮的,想了想,點了點頭。
“也是。”她因為小薛燁的執念是尋找語夢,都忘記他在京城有其他親人了。
武霆漠聽到顏樂認可自己的做法,也不怎么著急了。他看著她紅彤彤的小臉,儼然是哭過的可憐模樣,抬手輕輕的撫摸她的臉。
“乖哥哥送他回去后去接你們。”他極為的溫柔,哄著好似不舍得和他分離的顏樂。
穆凌繹的心微微的有些異樣,覺得顏樂的意思不是這樣的。
他不動聲色,抬手將顏樂環到自己懷里去,讓武霆漠的手落空。
而顏樂則還是看著武霆漠,不松開拉住他的手。
她看著她,出聲將她剛才的含義說得清楚些。
“哥哥,燁兒確實需要和他爺爺見面,但不是回家去見。”她說完,看向了武宇瀚。
武宇瀚的目光與自家妹妹的相迎,有些疑惑。
“靈惜何意?是不是需要大哥幫忙?”
顏樂在武宇瀚的詢問下,重重的點頭。
“大哥,燁兒的父母身份特殊,在他父母歸來之前,就讓他一直住在我們家,你去將他爺爺也接來,在武家他們的安全才能得到保證。”她很是平靜的解釋了大概的緣由,想大哥明白他們必須住進來的必要性。
武宇瀚從武霆漠的口中得知小孩的母親居然是當初救過妹妹的人,而且在連城出現過,只是想在已經離開。他和武霆漠一樣,知道大概,知道保護他們的必然,但不知道緣起何由。
不過礙于現在不是詢問清楚的時候,所以他只是答應下來,不再詢問其他。
武霆漠現在沒了不去的借口,所以只能陪著他們一起到京城西邊的廟宇去。那處是京城百姓眾籌修建的佛寺,那處香火極旺,傳說也是一求急應,所以后來京城里的名門貴族都開心添香火錢,將其壯大。
顏樂到時,看著偌大的金色門庭,聞著香火的清幽氣味,便覺得脫離了所有的紛囂,得到了一時的安寧。
武霖候扶著自己的妻子下了馬車,陪著她走到女兒的身邊去。
穆凌繹和武霆漠都站在顏樂的身邊陪著她,但武霆漠看到自家娘親走來,主動的將位置讓給她,而后和羽冉,乃至跟隨惠淑的夏瑤走在后面。
夏瑤對著武霆漠微微的行了一禮,目光不自然的瞥過羽冉。她看著他,一如往初的只在意顏樂,只為她的一言一行而警惕。
只要小小姐在,他的目光就永遠在她的身上。
夏瑤一時間,理不清自己心里出現的情感。她覺得自己可以理解,羽冉一再被小小姐吸引的原因是什么。但她期許著,羽冉能像小小姐告知自己的一樣,對自己有那么一點在意和喜歡。
但離小小姐說這件事的時間過去越久,她便越覺得,不可能的。
不可能。
他待自己如此淡漠,對小小姐如此特別。
如果他的心里真的容得下女子的話,那也只是小小姐。
他愛小小姐,只要不去逾越,自己可以努力的接受和適應。
“夏瑤。”
突然,惠淑對她的呼喚驚醒了她。
她慌神了一下,手里的裝著貢品的竹籃掉落在地上。
“沒事吧?”
前方的四人回頭來看,顏樂第一個發出了聲音。
而羽冉在夏瑤東西掉落之后,比她還要快速的俯身,將貢品收進竹籃后提起來還給她。
“她沒事。”羽冉覺察到夏瑤的遲鈍,幫她出聲。
夏瑤愣愣的接過,卻聽到羽冉幫自己回答了。心空置的一瞬間,她覺得這樣的行為,好似兩人很親密一樣。
但下一瞬,她又聽到了羽冉的聲音變得溫柔,對著顏樂說“不要一驚一乍,沒人會出事,安心點。”
夏瑤的心猛烈的疼了一下,在心里勸告自己不要在自以為是!
他根本就不喜歡自己!
他自始至終,真正看進眼里,容納進心里的,只有小小姐。
他關心的是她,不是替自己回答。
夏瑤想著,努力的扯出一抹笑,看向顏樂和惠淑,欠身行禮。
“夫人,小小姐,是夏瑤做事欠妥了,這貢品如今落了塵土,夏瑤這就去清洗趕緊回來。”她的聲音還是平平淡淡,顯得柔和,沒有暴露出她心里的所有事情。
惠淑看著越來越會隱藏自己感情的夏瑤,心疼的看著她,點了點頭。
“去吧,我們到佛堂等你回來。”她將陪伴在自己身邊多年的夏瑤當成孩子,當成家人,待她十分的寬容。
夏瑤得了允許,加快腳步自己先入了佛寺,到后院去尋水清洗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