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公寓時,已感到渾身不適,再加上受了些風寒,更是頭重腳輕,口干舌燥,只得趴回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
并不安穩的睡夢中,反反復復地出現程菁和我交談時的情景,一次又一次,每出現一次,都足矣將我再挫傷一次,明知是在夢中,總是掙扎著想要醒過來,卻又沒有半分力量。
如此反復折騰到次日清晨,終被窗外折射進來的陽光刺醒,醒過來后,竟有種涅槃重生的感覺,依舊頭痛欲裂,看來是預料中的感冒了。
遂打了電話給陸老,告訴他段若塵的情況,并告知我已經回公司,陸老本想像往日一樣調侃我幾句,聽到我聲音嘶啞、又不停地咳嗽后,方知我是生病請假,便生生忍住了,還讓我好生休息。
掛完電話后,我撐著軟綿綿的身體去泡了個熱水澡后,又回床上躺下,卻怎么也睡不著,恰巧公寓旁邊的小百貨店里正傳來撕心裂肺的歌聲,仔細一聽,竟是蘇見信的那首《火燒的寂寞》。
我又掙扎著從床上爬了起來,從衣柜中找出厚重的風衣裹在身上,跌跌撞撞地來到陽臺上。雪花已經停止,室外正陽光明媚,只是地上昔日的雪未融盡,又被新的雪花覆蓋。
火燒的寂寞,冷凍的沉默。
沒來由的激動,不能抱住你,手像半廢了。
被大海淹沒,從山頂滑落,
可怕的想念還活著。
火燒的寂寞,冷凍的沉默。
在堅持些什么。
有時連自己也不是太懂,
我不想祈求就只好承受,
可怕的想念翻攪著。
我一直都在渴望著快樂,不管是在夢中,還是在夢外,不但重復,樂此不彼。
可是這所有的一切,均來不及實現,便已變成絕望。
心中的寂寞像被大海淹沒般,無處可躲、無處傾訴。
如烈火焚身的寂寞與想念會永遠存在心間,如鳳凰涅盤般、不死不滅。
不明白自己還在堅持些什么?我不想向這一碰就碎的感情妥協,可是對你的想念依然如影隨形般永存于心間,那可怕的悲傷與痛楚啊,時刻沖擊著我的心臟,如在靈魂深處翻攪著、翻攪著…
聽著聽著,眼淚又悄然滑過臉龐,再順著臉頰滴入衣襟,昨日的隱忍與堅強,今日已無法再偽裝。
我所感觸的并不是這歌中的千瘡百孔,而是蘇見信那種歷經滄桑后,面對歲月的侵襲與輾轉,仍然能淡然、超脫、頑強地面對生活的心態,讓我肅然起敬。
我捫心自問,我只是經歷了一次人生的大起大落,就已變得頹靡不振,所以,我永遠也到不了他那種境界。我只想問我的阿哲,若今生不能擁抱你,那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歌聲早已完畢,是一首歡快無比的歌曲,與我此時的心情格格不入,我又拖著沉重的步伐,重新回到床上,將頭揉進枕頭中,開始悼念我那已然逝去的愛情。
也不知哭了多久,忽然公寓里響起了清脆的敲門聲,將我從混亂的思緒中拉了回來,我以為是我的哭聲驚動了其它的同事,趕緊停止抽泣,可是敲門聲依然未斷,而且越來越密集,似乎我不去開門,永遠不會停止的趨勢,我只得恍惚著下床。
“慎兒、慎兒,你嚇死我了!”門一開,一道身影風一樣地沖上來,緊緊地抱住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抱著我的人是林宣,緊跟在她身后的人,自然是陳琛了。
“林宣,你快點松開我。”我被林宣抱得不能呼吸,趕緊向她求饒著。
“慎兒,你身上怎么這么燙?”林宣吃驚地摸了摸我的額頭,又拭了拭她的額頭,驚呼道。
“我沒事,就是昨天吹了些風,有些發燒而已,你不用大驚小怪的。”我剛說完,就連著咳嗽了兩聲。
“看了醫生沒有?”
“早上醒來才發現的,睡一會兒就沒事了。”我拉著林宣在床上坐了下來,“你們坐,我去給你們燒開水。”
“你還是不要折騰了,我去。”林宣把我按在床上,親自去廚房燒起了開水。
陳琛本來是全程冷著臉的,這會兒上來也拭了拭我的額頭,然后二話不說地轉身朝外走。
“陳琛,你去哪里?”我驚慌地看著陳琛。
“一會兒就回來!”陳琛頭也不回,丟下話后轉身出去。
水燒開后,林宣先幫我倒了一杯,又給她自己也倒了一杯,然后開始噼里啪啦地數落起我來,“段若塵說他放了你的假,本以為你會回湛陽,或者是同我們聯絡的,結果不但沒有等到你的電話,甚至連電話也打不通了,看來我們是來對了,否則以你這犟脾性,病倒在公寓都無人知曉了。”
“我這么大個人了,自己會照顧自己。”我端起水杯吹了兩下,“不用你們瞎操心。”
“喲,這生個病而已,還脾氣見漲了不成。”林宣恨鐵不成鋼地點著我的額頭說道:“是不是在醫院開小差了,所以被段若塵給退回來了?”
“是啊,是啊,我就是被打包回來的。”我苦笑著向林宣解釋,“段若塵現在已經能在輪椅上活動了,而且有特護和護工在,所以他讓我以后不用去了。”
“那你更應該開心些呀,瞧你這樣子,準是在醫院呆久了悶出來的。”林宣開心地道:“等病好了后,就別再回那地方了。”
我點了點頭,一時有些心不在焉,剛好陳琛風風火火地回來了,他給我打了一份白粥,又扔給我兩盒藥,“每種藥吃兩顆,喝完粥才吃。”
“哦!謝謝!”我拿起粥就喝了起來,雖然白米粥沒有半點味道,可對于生著病、又幾餐未進食的人來說,猶如山珍海味,于是我三下兩下就喝光了一碗粥,這時開水也不燙了,又聽話地吃起了藥來。
“先收拾一下東西,跟我回湛陽。”等我吃完藥后,陳琛說道。
“我不回去,陸老他們每天都在工地忙碌,我想公司這邊還是有很多事等著我去處理的。”我搖了搖頭對陳琛道:“我知道,一定是段若塵不放心我,才讓你們前來蘆州的,不過我真的沒事,你們要相信我。”
“你若真沒事,就不會把自己哭成熊貓眼了,是不是司徒允哲又對你做了什么?我們回湛陽去找他。”陳琛氣呼呼地道。
“陳琛,不要!”我嘶啞著聲音驚慌阻止,陳琛不解地回頭,皺起了眉頭,狐疑地看著我。
我嚇得趕緊低下了頭。
“你如果不想告訴我,那么我只好去找他了。”陳琛似乎已經看出癥結所在了。
“陳琛,你聽我說,現在我心里很亂很亂,也不知道如何同你說,還是等我想好了之后再告訴你吧,總之,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會好好工作的。”我怕陳琛真的去找司徒允哲,故作輕松地說道。
“那好!林宣在這里陪慎兒,我既然來了,總得去看望一下段小子的。”陳琛丟下話后,直接摔門而去。
“慎兒,別怕,他就是一只紙老虎。”陳琛離開后,林宣朝我擠眉弄眼起來。
“真是沒有天理,林宣,怎么就沒見你怕過他呢?每次他發起火來,我都嚇得腿直發抖。”我強打起精神,和林宣拉起了家常來。
“說出來你可不信,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以前在B大時,有一次我在他面前不小心說有一個高年級的男生追求我,你猜他怎么著?”
“怎么著?”我也很想知道陳琛最后怎么做的。
“他當時裝得不屑一顧,結果第二天,我聽說那個男生被人揍得滿地找牙,我就猜是這家伙干的好事,可他死不承認,結果我朝他發飆,還威脅他若不去同別人道歉,我就從此和他一刀兩斷。”
“那他去了沒有?”
“當然,他不但提著禮物去和別人道歉,還主動承擔了那人的醫藥費呢!”林宣掩嘴失笑。
“看來陳琛早就被你給降服了。”我憤恨地看著林宣,“怎么沒聽你提起過這件事,枉我們白認識一場,白替你操心一場。”
“這種有損陳琛顏面的事,他自然不肯讓你知道了。”林宣得意地說道:“所以呢,我說陳琛就是一紙老虎。”
“哼—”我從鼻子里哼出聲來。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頓覺困意襲來,想來是藥效揮發了,不一會兒竟真的睡著了。
再次醒來時,已是傍晚時分,林宣一直守在我身旁,卻不見陳琛。
“陳琛呢,還沒 有回來嗎?”我又看了看四周,問林宣。
“早回來了,他估摸著你也快醒來了,這會兒正出去打外賣了。”林宣又拭了拭我的額頭,“嗯!燒退得差不多了,再吃一次藥,休息一個晚上,明天保你又生龍活虎。”
“我就說沒有那么脆弱了,這半年多來我時常跑工地,后期更是駐扎在工地,身體自然練得倍兒棒。”我朝林宣伸了伸舌頭。
陳琛不一會兒就提著大袋小袋回到公寓,他給我打了份瘦肉粥,還給我買了許多平時可以當成早餐吃的零食,我望著那一袋袋花花綠綠的零食,頓時哭笑不得。
陳琛分明是把病中的我當成弱質兒童對待了,不過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很踏實、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