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剝開了云層,露出一張紅彤彤的臉,沒一會又被卷進云層里,天地霎時一片灰蒙蒙。
趙依坐在窗臺上,看著窗外景色發呆,與其說是看風景,不如說是走神癡呆了,倒還貼切一些,畢竟,子衿一個大活人推門進來,她也沒有發覺。
"你在想什么?"
子衿湊近,趙依回頭,見著一身貼身黑衣的姑娘,身形纖瘦,卻也是凹凸有致,似笑非笑看著她。
趙依隨即揚起一抹微笑,隱約可見眼角帶著一絲苦澀,"怎么你們都喜歡問我想什么?"
子衿走到窗邊,伸出手感受窗外溫度,"子衿長年陪伴在主人身邊,性子自然是隨著主人。"
"子衿姑娘,為什么現在才出現?"
趙依凝眸看向子衿的背影,心生一股不舍之情,想到以后只能獨自一人待在瑤池想著他,卻不能跟他在一起,又是一陣凄涼與孤獨感襲來。
"什么意思?"子衿回頭看著她,既是調笑,也困惑不已,趙依朱唇微張,卻道不出話來,醞釀了好一會,才隱晦道:"為什么不是在我動心之前。"
子衿笑而不語,因為她知道,即便是趙依沒有動心,東方宸煕也動心了,一定會窮追不舍,再退一步,東方宸煕沒有對趙依動心,也不會對她子衿動心,如果會,相處了十幾年,又為何從不表明心意?
子衿避開她的問題,云淡風輕地譏諷趙依,"云霄之戰,在各界已經掀起巨浪,各魔域對虛弱的宛殺虎視眈眈,宛殺的大護司,冰獄魔皇的左膀右臂,居然有閑情留在儋州陪宸煕皇風花雪月?"
趙依收回看著子衿的目光,淡然自若,"師尊安然回到宛殺,不論是哪一魔域,都已經失去了對付宛殺的最佳良機。"
子衿也收回目光,繼續看向窗外,兩個人就想是談心一般,傾盡所言,"我看未必!回到宛殺,反而成了困籠之獸。"
趙依斬釘截鐵道:"仙界尚且不能攻破天軫門,魔域想要攻進宛殺,不自量力。"
子衿輕哼,足見輕蔑,"先有仙界強攻,后有魔域群起而攻之,你當真寬心?"
趙依頓了頓,忽然醍醐灌頂,看向子衿,桃花眼微瞇,"你是想逼我離開宸煕?"
子衿回頭,嘴角擒著一抹算計,"我不想逼著你,我想要你自愿離開。"
趙依垂眸,負疚道:"關于宛殺,關于我,你可以告訴他實情,我不介意。"
"沒有必要,這個事情,你不覺得你來坦誠會更好。"子衿俯首盯著她的眼睛,等待趙依的回應。
她抬眸,那一個眼神竟成了一個永恒的記憶,盈著淚水,依稀可見晶瑩的淚如秋波在眼中緩緩流動,裝著她的倔強,也容下了她的痛苦。
"那我希望,他永遠不要知道,算我對他這輩子的愧疚。"
葉濤垂眸,在這一段感情里,東方宸煕也好,趙依也罷,都在承受著身體以外的折磨。
對于前世的趙依,寧薈時常會感同身受,不去揣測楊寒的想法,就拿楊府而言,總有人想往楊府里鉆,也總有人謂楊府水深火熱,一個英明的大夫人,一個刁鉆的二夫人,就已經讓外人擔憂不已。
葉濤不忍再看,趙依朝著司馬辛微笑頷首,"多謝前輩,這段回憶就如此作罷。"
司馬辛聞言放開了手掌,問:"如此,上皇是否是去看永生淚?"
葉濤抬眸,看向趙依,是愛憐的目光,又看向司馬辛,試探道"前輩,您曾經說過,是因為永生淚的存在,東皋皇宮才得以保存原來的模樣,是嗎?"
"的確。"司馬辛肯定地點頭。
"那…如果永生淚離開了東皋,會怎么樣?"
葉濤百般隱忍,還是問了出來,而此時,楊寒也明白了葉濤的意圖,提起精神來聽司馬辛的回應。
只聽得司馬辛重重嘆息一聲,隨后搖頭,神情異常凝重,問:"不知是不是上皇需要永生淚?"
葉濤沉寂了片刻,搖搖頭,十分冷靜道:"并不是必須要。"
只一句話,楊寒又明白了他的心思,看來東皋帝國這一趟,他和寧薈都只能選擇做一個聾啞人。
司馬辛擰眉片刻,忽然又豁然開朗,多了一絲坦然,就好像一個人忽然之間看淡了生死,視死如歸。
"這里的一切,終將變成一座廢墟,繁華該落盡,殘魂也該灰飛煙滅,處于底下,不是仙境,便是地獄,而沒了永生淚的東皋,便是后者!"
楊寒心驚,一句話全卡在了喉嚨里,霎時忘記了自己想說什么,現在最受打擊的莫過于葉濤。
楊寒轉過目光,看向葉濤,卻見葉濤也看著他,凌厲的目光有一絲警惕,楊寒心頭驚慌,額間冒出了虛汗,連忙道:"師兄,我尊重你的選擇。"
葉濤埋下眼眸,忽然之間,痛,沉重的痛,舍不下和她的一切,不忍心毀了這里的殘魂,他們不能投胎重生,要么就是一直依賴永生淚如此,千百年過去,依舊是東皋的一縷魂,又或者,灰飛煙滅,從此輪回里再也沒有了這些人。
葉濤閉上眼睛,腦海里閃現許多的畫面,有明媚的笑容,有悲慟的哭聲,有心碎的低泣,一片雜亂,分辨不出是什么人,是什么事。
"濤…"
趙依伸手握住他的臂彎,寬慰道:"濤,什么都不要去想,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是啊,上皇,玲兒雖然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但是在這里,玲兒感覺待了很久很久,久到說不清楚年月,所以上皇也就別放在心上了。"
玲兒幽幽的聲音傳來,葉濤忽然清醒了許多,南下,南下之時,東方宸煕是娶了趙依吧?
葉濤忽然問:"南下之后呢?"
玲兒應到道:"這次南下,時間不長不短,一個月有余,宸煕皇先斬后奏,與娘娘匆忙成親,回到朝歌后半年多才舉行封后典禮。"
"半年有余?怎么會拖這么久?"寧薈略微震驚,玲兒聞言嘆了口氣,道:"原因很多,因為上皇身不由己,從來都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活。"
趙依欣慰道:"好在都是過去,這一世,我們只為了自己活著。"
她看向葉濤,深情而執著,葉濤垂眸,撞見她深情的目光深情,忽然好像一把長矛刺穿了心窩一般,他慌亂地垂眸回避她的目光,趙依心狠狠地疼著,他,并不這么想?
趙依收回目光,漸漸感到心力憔悴,她到底在期盼什么,葉濤心懷天下,放不下五嶷,若是有一天,一定要讓他在天下和她之間做一個選擇,他會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守護天下?
手緩緩滑落,從他臂彎抽離,意識到氛圍不對的楊寒和寧薈,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他們兩個都需要各自冷靜一下,的確,他們之前的阻隔很大,很多時候并不是只要有感情就什么都跨得過去。
許久,葉濤輕聲道:"依依,我也想為自己而活,為你而活,可我還沒能做不到。"
趙依聞言也不用看著葉濤,而是看向了畫屏,走了過去,苦笑道:"我想,宸煕到生命最后一刻,也不曾想過為了我,放棄天下!"
葉濤心里一抽搐,又惹依依生氣了!說好了,不再讓她不開心的,他食言了。
她的手再次附上那只鳳的眼睛,畫面又忽然顯示了出來。
這一次,恢弘的大殿,百官叩首,宮殿外十里紅毯鋪就,從她的華陽府,一直到朝陽殿,他握著她的手,在百官面前宣誓了對她的承諾,一字一句,鏗鏘有力。
"依依,本皇唯一的皇后!"
玲兒嘆道:“封后當日,上皇在百官面前承諾,只要娘娘一個皇后,后宮虛設,引起了一眾大臣的不滿,也引得千百人的歡呼,只是,事實難料。"
趙依靜默不語,看著畫面里,寒冬臘月里,東方宸煕急匆匆進宮,片刻不得休息,聽宮女來報,"上皇,娘娘病危!"
東方宸煕扔下手中一堆公務,道"去看依依!"
走了一半,只見一個提刀侍衛急匆匆進宮,"噗通一聲"跪在了東方宸煕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心急如焚道:"上皇,又一戶人家染了疫病,三人不知而亡。"
東方宸煕聞言本就愁眉不展的臉,更是多了許多的愁容,目光看向華陽宮,心中苦不堪言,一邊是依依病危,一邊是百姓,東方宸煕戀戀不舍地看著華陽宮的方向,愧疚萬分,和宮女道"讓"
上皇,您都不知道娘娘受了多少委屈,宮里那些妃子就因為娘娘不能懷孕的事,一直在取笑娘娘,(丫鬟把趙依到廟里問了禪師,知道是自己小的時候身體就被燒毀了,說到趙依在每次宸熙立妃的時候,自己一個人偷偷哭泣的事實。又講到了趙依被逼瘋的事。)”
“照你這么說的話,上皇真的很辜負娘娘,可是你們都不知道,上皇用了他的百年壽命換來娘娘的平安(講到東方宸熙與禪師的對話,還有寫遺詔的事情。)”
(情深不悔,依依,宸熙愛你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