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傾城,沉重的門栓已經被伙計取了下來。
彈了彈門上落下的灰塵,伙計一回頭,見葉濤悠悠走來,伙計咧嘴一笑,趕忙迎上去。
公子是要出門?
嗯,可是可以出去了?門栓已經取下,可他并沒把厚重的大門打開,葉濤不確定是否隨意出門。
可行可行。
伙計連連點頭哈腰,葉濤道了聲多謝便往外走,伙計也似乎是滿心歡喜進屋去,才邁開幾步便放緩了腳步,回頭來盯著出門的葉濤。
只見葉濤不費吹灰之力就將那堵沉重的大門從里打開,伙計心下驚道:當真不是普通人,家主的這塊玄石可是十足的笨重,即便是我也是費了許多力氣。
旭日東升,沒一會,朝陽已經灑滿整個隍城,在預屋頂上雀躍,一片死寂的大城仿佛活了過來,忽然變成了一個色彩斑斕的幻城。
這會出門,倒也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過是方才吃早飯時,青凌變得異常急躁,劇烈地晃動著,而廚房卻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封信,讓葉濤出城去。
一道時而清淡時而濃烈的魔氣襲來,每次濃烈之時,葉濤都會心中一驚,令人窒息的魔氣,但是卻莫名的熟悉。
又被一雙血淋淋的眼睛盯著,葉濤打了個寒顫,城門下,人影寂寥。
一回頭,是一個赤瞳的少女正在看著自己,似笑非笑,分外妖媚。而她身旁,一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葉濤,負手而立。
閣下是?
那人不應聲,少女緩緩笑道,子夜吳歌,行尸走肉,不應有我,百鬼夜行。
腦海里一片記憶突然涌來葉濤想起那些在永樂城時的事,一股傷感瞬間充斥了整個心田,又是那樣的悲劇嗎?
永樂城,是你?
少女欲開口,見那人微微抬起手來,便咽下了到喉嚨里的話語,淺笑退回那黑衣男人的身后。
那人轉過身,葉濤猛地心中一陣憤懣,義憤填膺,卻見他臉上戴著一張銀灰色的鬼怪面具,猙獰而可怕。
正是在下!
很沙啞的聲音,好像煮沸的水在咕嚕咕嚕的蒸騰著。葉濤攥緊了劍柄,手上青筋突兀。
那人乖張道:不要緊張,我暫時不想殺你,不必與我動手。
葉濤冷笑,我們是敵人,不拔刀相向,難不成與你握手言談?
你確實是個人才,殺了可惜,我也舍不得,倒不如你幫我統一九域,我留你一條活路!
那人惋惜悲嘆,忽然面具咧嘴一個詭譎的笑容,葉濤定睛一看,卻怎么也看不清面具里面的面容,只覺得皮膚略顯黝黑。
方圓不可周,異道何可相安?
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
引我來此,就為了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
葉濤臉色一冷,生出一抹令人敬畏的威壓,一股涼意乘其不備掠過脖子,少女縮了縮脖子,有些驚悚。
那人嘴角卻是上揚著。
倒也不僅僅是這些話,盤星隕落,隍城不可能再有轉機了,這是他們做的孽,都說自作孽不可活!奉勸你不要白白浪費心思。
葉濤面上不悲不喜,鎮定自若,而心里已經是五味雜陳。
多謝奉告!
葉濤轉身進城,少女與男子的目光隨著他漸行漸遠的身影,也終于收了回來。
為何不現在殺了他?少女輕攬住男子的臂彎,吳儂軟語。
我的確不想失去一個修為如此深厚的人,若是能讓他做眾多行尸的領主,于我而言,是如虎添翼!
女子咯咯地笑著,清朗明亮,你還是想得太多,他怎么會背叛紫蘊呢?
虎韶不言語,沉默片刻,面具下臉色美味泛青,轉移了話題,韋靜那邊你讓她盡快動手,滄海和嗜血不日便攻進九嶷,之后就是五嶷了,我想留一點驚喜給這兩位。
紫由這一次安排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正巧讓他有機可乘,兩個實力比較強的弟子離開了五嶷,進攻五嶷便多了一份勝算,而離開那座靈力充沛的仙山,葉濤的強也不能那么快恢復,虎韶若是不能勸投,也可以永除后患。
回居舍途中,葉濤碰上了也是正回居舍的楊寒,葉濤略顯好奇。
可是看他獨自一人,葉濤隨即猜測他也是收到了一封信,給你寫了什么?
為虎作倀!
葉濤兩道俊秀的劍眉蹙在一塊,為虎作倀,是他?
的確是他,韋諾…楊寒平靜地道出這個名字,本以為他已經回到西域,不再擾亂人間了,然而他又出現了。
葉濤惆悵,也霎時欣慰,楊寒的讀心術倒也是精進得很,連他沒道出口的話楊寒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大師兄,城門口的是什么人?
葉濤躊躇許久,正醞釀著如何開口才不顯離奇,他猜不出那人的身份,卻有一個想法,好像是一個熟人。
楊寒覺著不可思議,自己未曾見到那人,不好否認葉濤的想法,又問:懷疑誰?
又或者我看到了對方想讓我看到的東西,而真實的答案隱藏在黑暗的角落里。
楊寒微笑罷,我倒是希望師兄看到的并非是真實的…
可我們的行蹤為何總是被滄海和月喉發現?
這是個異常尖銳的話題,楊寒也不由得呼吸稍稍滯緩了。他們的行蹤,只有不到十個人知道,而這些人不是至親之人,就是情意深厚的朋友。
午時。
一陣敲鑼打鼓的聲音在街道上咚咚作響,給并不熱鬧的街道加了一道違和的雜音。
老虎又下山咬人了!老虎又下山咬人了!
一陣騷動了之后,居舍里三兩個人也發現了端倪,紛紛攀到墻上去伸頭探腦。
見是一個人拿著銅鑼一邊緊密地敲著,一邊又飛快奔跑,從街道那頭一直跑向另一頭,而身后一丈之外跟著三個樵夫。
他們丟棄了手中刀斧,奮力向前沖,只因為身后跟了一只猛虎。
救命!三聲呼救聲接著傳來。
呼哧~
那只猛虎撲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一身白衣的葉濤躍過高墻,長腿一掃,掠過猛虎的花紋額頭。
撲過來的猛虎被撞擊在地,咔嚓一聲傳來骨骼斷裂的聲音。
呼~它還是站了起來!
葉濤緩緩落在地上,眉心一擰,看著明明搖搖晃晃著身子,依舊對他呲牙咧嘴的猛虎,葉濤抽了一口冷氣,自己下手已經很重了,莫不是真要讓它氣絕?
正在葉濤猶豫不定只是,威猛的它卻突然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片刻便奄奄一息。
那三個樵夫頓時停下了奔忙的腳步,終于是停了下來,回過神來當即連連道謝。
多謝少俠相救,多謝多謝!
不客氣,三位可有受傷?
那三人搖搖頭,仍然心有余悸,喘著粗氣道:我們三人大老遠見著它奔了過來,就趕忙扔下斧子滑溜一下跑了,跑得連命都不要了,這會還是被它追上了。
見另兩個彎著腰躬身喘氣,葉濤道一句:沒事了,三位先休息。
居舍的大門被推開,楊寒也走了出來,葉濤瞧了他一眼,走向那虎的尸體,沒一會,楊寒也蹲在他身旁。
不是師兄下的手,它心臟已經不見了。
楊寒手伸到尸體腹部去,連最該留有余溫的肌膚都已經沒有了溫度。
葉濤起身,見家主微微顫抖著雙腿走了過來,關切道:公子可有被傷到?
沒有,多謝先生關心。
葉濤搖頭,又問道:請問先生,城中出現老虎有多久了?
也就十來天之前。家主掐著手指計算了片刻,感慨道。
十來天?
不多時,居舍中來了一個錦衣玉袍的男子,儀表堂堂,腰間配著一把長刀,來到居舍就直接向家主走去。
家主一見是個大人物,頓時眉開眼笑,風大人,稀客稀客,風大人可是來辦事的?
這個時間,風行月是不可能來住店的,何況他家在隍城。
風行月點了點頭,問:先生,請問一下今日那位公子可還在店內?
在呢,小的這就叫伙計去請兩位公子。
勞煩風大人親自上門,自然不是他可以怠慢的,家主也是清楚。
等到葉濤和楊寒過來,風行月微微一笑,微微鞠躬,誠懇道:二位公子,我家老爺想請二位公子光臨蔽舍,有事相商。
葉濤和楊寒相視無言,城主大人這么快就發現了他們已經來到了隍城?
葉濤心道這么快消息就傳到了城主那處,究竟是誰呢?
隍城直通冥府,傳言,隍城城主一直都被當做是人間與冥府的使者,替冤魂完成未完的心愿,每一位城主都會在百年大壽之日,焚火重生,登極樂之土。
陸時冥是隍城第六十四任城主,如今正值不惑之年,而在位期間,隍城一向安定,百姓安居樂業,約摸一年前才覺隍城風沙漸多,陸時冥意識到城外樹林已然減少一半,這才頒布了法令,然而問題依舊尖銳,有許多田地已經荒蕪,猛虎出沒,頻頻傷人,已經千瘡百孔的隍城已經回不去昨日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