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的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
他完全是個勝利者的姿態。所謂法師,就這么輕而易舉地死在他的手中。除掉這假道士,契紇根本無足掛齒。
“可汗,恐怕要令你失望了。”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可汗怔住,他轉頭看去,就看到一人登上階梯,走到了他的面前。
這人赫然就是剛剛掉下熔爐的元蘊真人!甚至連衣著都無絲毫變化!
他不是死了嗎?
他不是化作一具白骨了嗎?
可汗扭頭看去,那具白骨依舊躺在那里。
這是怎么回事?
底下的百姓也怔住了。
剛剛死掉的人怎么突然復活了?死而復生只存在傳聞里,真的見到還是覺得難以相信。
“可汗不相信貧道能斬妖除魔,所以貧道便證明給可汗看。若是嚇到可汗,是貧道的錯,請可汗恕罪。”元蘊真人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朝著可汗鞠躬。
可汗的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這件事事關重大。真金不怕火煉,若是真人是真的真人,那朕這一番試探也無傷大雅。朕剛剛那番試探,也請法師莫放在心上。”
可汗和真人都是客客氣氣的,兩人賓主盡歡,剛剛的劍拔弩張仿佛只是錯覺。
真人登上高臺施法。
可汗一臉虔誠地站在一旁,在百姓看不到的角落,雙手緊緊握成了拳,手上的青筋爆了出來。
她本來想殺了這假道士,沒想到適得其反,反而在全城的百姓面前讓這假道士展示了一番自己起死回生的本事。他在百姓里的威信更高了。而自己還要裝作與百姓一般虔誠。
她將自己的牙咬碎了,臉上還要擠出一個笑容。
她怎么都想不通的是,這假道士明明死了,又是怎么活過來的呢?
元蘊真人閉上眼睛開始做法,身上騰起一股霧氣,令他的面容都開始朦朧起來。
待霧氣散盡,元蘊真人的面容顯現出來,便見他的面色十分凝重。
元蘊真人道:“這妖怪乃是千年的狐貍精轉世,法力很高深。這里距離妖怪太遠,貧道鞭長莫及。可汗,那妖怪居于金屋殿,貧道需在金屋殿做法,方可除掉那妖怪。”
若是金屋殿里藏著尋常的女子,可汗都選擇棄卒保車,允了這假道士,但是里面藏著的卻是梁帝…
可汗隱約覺得蹊蹺,這假道士的目的并非幫契紇造反,更像是意在公孫奕!
可汗的忍耐力已經到了極限。
“那是朕的宮殿,豈容這些烏煙瘴氣的事!”
可汗從位置上走了下來,拂袖而去。
“可汗,您若是一意孤行,上天將降罪于天下百姓,您的子民,請您三思。”元蘊真人道。
聽聞此言,底下的百姓都露出驚恐的表情。
“可汗,可汗,不可!”
“可汗,您不可被那狐貍精迷惑啊!”
“可汗,您聽法師的,除掉那狐貍精吧。”
“可汗,您若是一意孤行,臣愿用臣的鮮血讓可汗醒悟過來。”
可汗面前,朝臣跪了一地,有的甚至以死相逼。可汗根本沒有其他選擇。
剛剛那一番,假道士所謂的起死回生,已經讓他這些朝臣們深信不疑,更是對他的話奉為天意。假道士的那一番話一出,朝臣們都誠惶誠恐。
與其讓上天震怒,他們選擇以死相諫。
可汗額頭上的青筋爆了出來,手握成拳,張開,復又握成拳。
可汗扭頭看向高臺上站著的元蘊法師,便看見他的臉上隱約露出一個笑。
可汗深吸一口氣:“法師請跟我來。”
見可汗讓步,一眾臣子百姓差點痛哭出聲。
伴隨著可汗和法師的移駕,朝臣緊隨,百姓們散去,這里只剩下三三兩兩的幾個人。
蕭奕明望著堪稱巍峨的斬妖臺。
“剛剛他是怎么做到的?”蕭奕明問道。
“得道仙人,起死回生。”顧天瀾道。
蕭奕明輕笑了一聲:“你就別逗我了。顧姑娘,你覺得我是那般愚蠢的人嗎?”
“朝臣與百姓都信了。”
“這只能說使用障眼法的人手段高超,騙了所有人。”蕭奕明道。
顧天瀾道:“死人是真,那具白骨也是真,后面的元蘊真人也是真。”
電光火石間,蕭奕明的腦海中有一道光閃過。
“我明白了!”蕭奕明的眼中閃著一道光,“第一個出現的并不是元蘊真人,而是一個偽裝成元蘊真人的人。真正的元蘊真人便藏身在這斬妖臺中,等著合適的時機現身。”
顧天瀾的臉上露出一抹贊賞的表情:“挺聰明的嘛。”
“顧姑娘教得好。”
兩人便這樣互相恭維了一番。
“顧姑娘,你說元蘊真人的目的是什么?我總覺得他的目的并非為了幫契紇造反。”
顧天瀾道:“靜觀其變。”
可汗、元蘊真人,及幾位重臣,一起往金屋殿而去。
那本來收起的橋緩緩放了下來,可汗領著那幾人走過了橋。
金屋殿一直是傳說中的東西,沒有人進過這里。朝臣們對于這個妖怪住得地方,既害怕,又好奇,忍不住四處張望著。
這金屋殿建在湖中央,并不大,但是奢華程度卻無任一宮殿能比。
可汗止步:“法師可曾感覺到妖氣?”
元蘊真人四處掃了一眼,點了點頭。
可汗道:“那便請法師循著妖氣最重的地方去吧。”
可汗心中怒氣難平,恨不得將這假道士碎尸萬段,但是偏偏要表現的敬重。他得此機會,肯定要好好為難這假道士一番。
元蘊真人頷首,便走在了前方。
幾人在金屋殿里走了一圈,最終停在一間房間前。
元蘊真人道:“妖物就在這間房間里。”
可汗似笑非笑道:“法師,你確定?”
元蘊真人肯定道:“確定。”
可汗臉上的笑容淡去了。
公孫奕確實住在這間房間里,元蘊真人為何能準確無誤地找到這里,難道這里面有內奸?
但是這里只有公孫奕及一個伺候他的小廝,完全與世隔絕。
可汗將疑惑壓了下去。
恰在這時,門從里面推開了,走出一個俊朗無雙的男人。
朝臣們都愣住了。
所謂狐貍精,那肯定美貌無雙、身姿妖嬈,一顰一笑都能勾魂心魄的。首要的,當然是個女人。
這怎么會是個男人?
“妖物!”
元蘊真人突然大喝一聲,對的正是這個男人。
朝臣們終于確定,所謂妖物便是這個男人。
“可汗藏在金屋殿中的竟然是一個男人。”可汗喜歡的居然是個男人?難怪可汗幾乎不去可敦殿中了,原來是喜歡男人了。
“法師,您會不會弄錯了,這狐貍精怎么會是個男人?”
“法師,您再看看,妖物是不是藏身在其他地方了?”
稍有見識一些的朝臣,在其余人絮絮叨叨一番后,才忍不住道:“這狐貍精生得很像梁帝啊。梁帝不是死了嗎?”
元蘊真人道:“所謂狐貍精,便是能幻化作諸多模樣的。諸位如今看到的,不過是表象。”
法師的一番話,朝臣們才恍然大悟。
朝臣們立即后退了一段距離,讓法師與那狐貍精正面對峙。
公孫奕似乎并不明白發生什么事,法師突然出手,手里的一樣東西飛了出去,直接擊在他的胸口上。
這只是第一步,法師的手上多了一根繩子,在他身邊轉了兩圈,那繩子便將他牢牢捆縛住了。
“可汗,這妖物的修為太深了,貧道只能暫時制住他,若是要徹底消滅它,貧道必須將他帶回去,慢慢做法,令他神魂俱滅。”
到這般時候,可汗若再不知道這假道士的意圖,那就真的傻了。
這假道士真的是沖著公孫奕來的,只是他得了公孫奕,究竟是要救他,還是殺他,可汗便不得而知了。
“可汗可否應準?”
當著朝臣的面前,可汗根本別無選擇:“準。”
元蘊真人帶著公孫奕從金屋殿離去。
他們離開皇宮,乘上鹿車。元蘊真人心中急切,令趕車人加快速度。
待離開好長一段距離,他才常常地舒了一口氣。
元蘊除掉了公孫奕身上的繩索,恭敬道:“陛下,冒犯了。”
元蘊退去那派仙風道骨,帶著一絲恭敬。
公孫奕沒有說話,閉著眼睛端坐在那里,背部挺直,身形挺拔,這般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但是若是了解他的人,便可以知道他渾身緊繃,手握成拳,似乎有一絲緊張。
他知道這人是阿瀾的人。
就要見到阿瀾了。
所謂近鄉情更怯,便是這種感覺。公孫奕天不怕,地不怕,這般時候倒是有些慫了。
鹿車停了下來。
元蘊道:“陛下,到了,娘娘在亭子里等著您。您進門穿過一片竹林,再沿著小徑走便可以看到了。”
兩人下了鹿車。
元蘊在門口處守著。
公孫奕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竟是有些像毛頭小子,迫不及待想見自己的情人一般,他的腳步飛快,按照元蘊的指示,很快找到了那個亭子。
亭子里,一人正背對著他站著。
公孫奕腳步定住,臉上的笑凝固了。
那站著的人轉過身,并非顧天瀾的臉,而是一張有異域風情的漂亮的臉。
寶音臉上露出一個充滿冷意的笑:“公孫奕,你沒想到吧,看到是我,是不是很失望?”
寶音笑著,她的臉漸漸發生了變化。
公孫奕看到一張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展現在他的面前。
“你好好歇著吧,我代替你見你想要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