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無際的荒漠,烈日炙烤著大地,蔓延半里的商隊在沙漠中緩緩前行著。
這里只有黃沙為伴,除了商隊的人之外便無任何生靈,顯得格外寂靜,時間的流逝也變得模糊起來。人們只得感覺到溫度的變化。白日里是汗流浹背,太陽落山后,黃昏的余光還未散去,溫度便迅速降了下來。商隊里的人不得不披上厚厚的棉襖來御寒。
‘嗷嗚…”一聲長鳴在荒涼的沙漠上響徹。
“那是什么聲音?”
“像是狼的聲音?”
“怎么可能?這荒漠之中怎么可能會有狼?”
商隊里的人走南闖北,也算見多識廣,從沒聽說過這一帶有狼群出沒。
“嗷嗚!”又是一聲長嘯,這聲音醇厚有力,不像是一只狼發出的,而是像一個狼群的叫聲。
商隊里的人,即使裹著厚厚的棉襖,依舊打了一個寒戰。
“我去看看。”那人說著,便掀開了馬車的簾子,跳了下去,爬上一個沙堆。這里的視線好一些,可以看到遠處。
借著夕陽的余暉,他朝著遠方望去,突然,他的瞳孔猛地瑟縮了一下,像是看到了極為可怖的一幕。
只見遠處黑壓壓的一片,眼中冒著綠光,從遠處呼嘯而來的,正是烏泱泱的狼群!
他渾身都僵硬了,一時竟是不知道身處何地,然后腦袋像是有雷聲炸開,他又猛地醒悟過來,拔腿便往回跑。
“快跑!有狼群…”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道黑影撲上了他,將他壓倒在地上,然后咬斷了他的喉嚨,鮮血噴涌而出。
那些黑色的影子沖入商隊中,沙漠的寂靜被徹底打破了,到處都是慘叫聲與求救聲。
那些本來想著走完這趟便金盆洗手的人,再也看不到故鄉的妻與子,在這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那些年輕的少年,再也無法在夢中看到心儀的女子,陷入了永久的長眠中。
這幾乎是一場單方面的廝殺。
這里的人,有人見過狼群,但是卻沒見過這樣可怕的狼群,這些狼群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士,殺氣騰騰,幾乎一口致命,根本沒有給人掙扎的機會。它們就像來自煉獄的魔鬼。
魔鬼的肆虐之后,夕陽的余暉還未散去,沙地上刺眼的紅,這不是夕陽的光輝,而是被鮮血染紅的。
這里到處橫著血肉模糊的尸首,許多東西撒了一地,唯有商隊最后的幾個箱子完好無損。
兇狠的狼群,目露兇光,昂首挺胸,四處走動著,像是在巡視著自己的戰果。
“嗷嗚!”一聲低沉的聲音在這無邊的沙漠里響起。
狼群像是聽到指令一般,迅速集中在一起,變得乖順起來,與剛剛兇猛的模樣截然相反。
一人騎在高大威猛的戰馬上,從遠處緩緩而來。他之于這些狼,便如同王者中的王者。那些兇猛的狼見了他,竟是前腿屈著,跪了下去。
夕陽的余暉照亮了他的臉。
他面容粗獷,顴骨很高,眼神凌厲,五官深邃,蓄著胡子,擋住了半張臉。他就像是一匹野狼,眼神兇狠而狂妄。這人便是突厥的突顏王子,又被突厥人稱為狼王。
他的身后帶著十余騎,各個都身形高大,脊背挺直,像是訓練有素的戰士。
“你們是我最勇猛的戰士。”突顏對著狼群道。
他又“嗷嗚”叫了一聲,狼群便站了起來,黑色的身影迅速消失。
“兄弟們,去看看我們的戰利品吧。”
突顏一聲令下,他身后的人都蜂擁一般沖入了商隊的殘骸中,像是土匪一般,四處翻找著。
突在馬上,望著面目全非的商隊,看著眼前的尸橫遍野,沒有絲毫憐憫,他的眼睛發紅,閃耀著嗜血的光芒。對他而言,一個漢人或許還比不上一只羊。若是殺一個漢人能換一只羊,他不會有絲毫猶豫。
突著馬來回走著,看著自己的屬下清點戰利品。
“殿下,這一次有好東西!”一人走到突顏面前,匯報道,“整整二十個箱子的布匹和十個箱子的棉花,足夠給軍中每個將士做一件棉襖了。”
沙漠晝夜溫差大,每到夜里便十分寒冷,每年都有無數人凍死。所以這棉襖比許多東西都重要許多。
突顏看著下屬們掃蕩出來的東西,除了布匹棉花外,還有一些大梁的特產。這些東西在大梁隨處可見,但是對于突厥而言,卻異常稀有并珍貴。
突顏掉轉了馬頭,朝著南方的方向望去。
他腳下踏著的是無邊的黃沙,土地貧瘠,水源稀少,而在他所看著的方向,是正片大陸最富饒的地方。他們的吃穿用度,對于許多突厥人而言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突顏看著南方,眼神突然迸發出強烈的野心。
終有一日,他的鐵騎會將那片富饒之地踏在地上,他要將所有的大梁人全部殺光,讓自己的子民過上生活富足的生活!
“將這些東西全部拉回軍營。”突顏道。
突顏帶著人離去,夕陽的光芒也終于散去,這片土地重歸最初的寧靜,唯有那些新增的尸首,漸漸被黃沙包裹,消失了最后的痕跡。
突顏的營地位于都城外十里的一片山坳里。
夜里的營帳閃著亮光。
突顏這次收獲頗豐,便令人設下酒宴,宴請座下的一眾將士。
酒席之間盡是歡聲笑語,眾人喝酒喝得很開心。
“殿下,這酒是咱們今日搶回來的,雖然不如咱們的酒烈,但是卻別有一番味道。”
“聽說大梁的娘們也是這么韻味十足,殿下,您什么時候帶將士們殺入大梁啊!“
突顏搖晃著手中的酒杯,眼睛微微瞇起,里面卻帶著嗜血的光芒。
“殿下,出事了。”突顏的心腹突然湊到他的身邊道。
這開心的時候,心腹是不會因為什么無關緊要的事打擾自己的,只能說這件事真得很重要。
突顏從酒席退了下去,與心腹一起來到了主帳。
那里已經有一人候在那里,他身上灰撲撲的,剛從大梁風塵仆仆地歸來。
“殿下。”
“發生了何事?”突顏直接問道。
“赫那王子出事了!”
突顏的面色冷沉下來:“究竟發生了何事?”
“赫那王子和可汗安插在大梁的人一起被大梁俘獲了!”
突顏嗤笑了一聲:“那個廢物!”
突顏是可汗的元妃所出,加上驍勇善戰,早就是新任可汗的最佳人選。而赫那,則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紈绔子弟,貪玩好美色,一無是處,他這樣的人,在可汗之位之前,就該是個炮灰。
奈何這個炮灰有個好娘。
赫那的娘是現任可敦,出于突厥第一世家,母族勢力殷實。他娘很懂討可汗的歡心,又有諸多心機,她有野心,奈何自己的兒子爛泥扶不上墻,所以便作出了許多上不得臺面的幺蛾子。這一次,是可敦花了好大功夫才將他弄到大梁,想要讓好好表現一番。
“可敦極力推薦赫那去大梁,見機立功,就該給赫那找一個十分厲害的幫手才對,怎么會這么輕易落在大梁的手中?”
究竟是赫那太愚蠢,還是梁人太過聰明。
不過,突顏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一點。他從來不將梁人放在眼中,覺得梁人是十分愚蠢的存在。
無論其中緣由如何,突顏都覺得十分可笑。
那位可敦讓赫那去大梁本來是為了讓他立功,結果功沒有,成了別人的把柄,性命危在旦夕。突顏想到那位可敦為了讓赫那去大梁使盡渾身解數,得來這結果還真是有些可笑。
也不知那位可敦在聽聞此消息后是何心情了。
“將那廢物的事與我細說。”突顏道。
來人便將他從大梁打聽來的消息全部說了。
“父汗和可敦都十分疼愛赫那,若是他們聽聞這個消息,一定會很難過。”突顏皺著眉道。
他的臉上卻無絲毫擔憂之情。
來人看在眼里,但是還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大梁的人抓了赫那,只是關著,不知道他們意欲何為。”
“大梁皇帝極為狡詐,赫那在梁人那里肯定要受苦。”突顏騰得便站了起來,“我擔心赫那,我得去見父汗。”
突顏王子連夜求見可汗。
阿史那欽剛好收到大梁來的信件,正是難寐的時候,聽聞突顏求見,他的面色變得復雜起來。阿史那欽思量了片刻,便道:“讓他進來吧。”
阿史那欽仰頭便看到突顏從門外走了進來。
他的諸多兒子里,突顏其實是最像他的。突顏身材魁梧,樣貌身形像他,秉性也像他。甚至比他還要更過一些。更強壯,更聰明,更很辣,甚至更絕情。
突顏朝著阿史那欽跪了一下:“兒臣拜見父汗。兒臣深夜打擾父汗,請父汗原諒兒臣,因為兒臣收到一個讓兒臣難以入眠的消息。”
“大梁抓了你的弟弟。”阿史那欽道。
“梁人多狡猾,赫那的處境肯定很危險,請父汗允許兒臣領兵出戰,救回赫那。”
阿史那欽看向自己的長子。他對自己的長子很了解,突顏對赫那根本沒有兄弟之情,不過要一個借口出征罷了。突顏就像蟄伏的野獸,蓄勢待發,這野獸如今被自己關在籠子里,一旦放出籠子,則會肆虐天下。
此番出征,突顏到了梁地,肯定會大肆殺戮。
要將這野獸放出去嗎?
一統天下的路必定是要踩著皚皚白骨的,看來自己是該給梁皇帝及梁皇后一個下馬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