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陰冷潮濕,陰氣森森,四周充滿了慘叫聲。曾修筠待在刑部大牢里,臉拉得很長,臉色慘白,頗為陰森恐怖。
開始的時候,曾修筠是慌亂的,他被一路壓進大牢,所見都十分血腥,他瘋狂地掙扎著,想要從這里逃出去。但是當刑部大牢的門關后,曾修筠反倒冷靜下來。
他是冤枉的。
皇后娘娘肯定不會坐視他被冤枉的。
顧天晴是他的親外甥女,他待她們幾個一向不錯。
趙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將他關入大牢,待他出了刑部大牢,一定不會趙隸,定會叫他死得十分難看!
曾修筠心將趙隸虐殺了百八十遍。
然而,曾修筠沒有想到的是,深夜,他昏昏欲睡,趙隸竟然將他從牢里拖了出去,架在了刑堂,兩手被捆著,趙隸拿著鞭子便朝著他身甩來。
趙隸手的鞭子在辣椒水里浸泡過,每一鞭子都抽進了血肉里,火辣辣的疼。
曾修筠被打地嚎哭起來,求饒道:“趙大人,我錯了,饒了我吧。趙大人,趙爺爺,您是我的爺爺,只要您饒過了我,我什么都聽您的,您要什么,我給您什么。”
“什么都可以給?”趙隸一鞭子抽了去,在他大腿抽開一個口子,頓時鮮血直流。
“都給您,都給您。”
“曾府的萬貫家財?”
曾修筠愣了一下,趙隸又抽了去,剛好抽在那口子,一下見了骨。
“您要什么都給您。”
“那令牌你是怎么得到的?”趙隸一邊問道,抬起靴子便朝著他那口子用力踩了過去。
曾修筠疼地抖了一下,渾身的知覺變得鈍了許多。
他的腦袋變成了混沌,只想著能從這里出去,他做什么都可以。
“您說什么是什么。”
“可是顧天晴給你的?”趙隸湊近了他,以兩人聽得見的聲音道,“你將本官的話重復一遍,本官便放你出去,萬貫家財依舊是你的,你仍是整個望月最富有的人。”
趙隸聲音低柔,與他的長相完全不同,說著蠱惑人心的話。
曾修筠眼冒出一絲光:“是顧天晴…”
曾修筠打了一個寒顫,突然清醒了過來,瞪大眼睛看著趙隸,像是看著惡鬼一樣。
曾修筠頗為遺憾地聳了聳肩,將鞭子一扔便轉身離去了。
“趙隸,你要我冤枉皇后娘娘,你究竟是何居心!”
曾修筠看向身邊的人:“我要見皇后娘娘,你們去幫我匯報,我給你們銀子,一百兩,不不,一千兩。”
剩下的人看著曾修筠,嗤笑了一聲:“原來曾老爺的命值一千兩銀子啊。”
曾修筠是個奸商,無惡不作,他如今的財富不知道是多少人家破人亡換來的。所以曾修筠的仇人也十分多。
趙隸離去后,許多人趁機報仇,輪著打他一頓,只留他一口氣才停手。
鄴城內的一處皇家別院。
顧天晴帶著唯一的皇子來此處歇暑。
那日之后,顧天晴再未過問前朝之事。吏部侍郎曾杰勤幾次求見,都被顧天晴拒之門外。她大義滅親,那位舅舅的生死則完全交給了趙隸。
顧天晴向皇帝說要來歇暑的時候,皇帝的臉色好看了許多,柔聲說了幾句話,顧天晴謝了恩,明顯是一副帝后情深的模樣。
顧天晴的轎子停落在別院前。
此別苑臨水而建,夏風習習,十分舒適。
顧天晴下了轎子,手里牽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孩。那小孩穿著華服,生得白白嫩嫩,板著一張小臉,渾身貴氣。他不像皇帝,也不像皇后,倒是像極了顧家人。外孫肖外祖,本也沒什么怪的。但是這小皇子生得像顧雄,皇帝便不怎么喜歡他。
不喜歡,卻依舊嬌生慣養,捧在手心,也無人知道皇帝究竟何等心思了。
小孩鼓著臉頰,板著一張小臉,目視前方走著。
待到了水榭處,顧天晴便放開了他。
小孩端坐著。
“這里的魚有五十余種,諺兒,你可有想吃的,母后做給你吃。”顧天晴指著那些魚兒,問道。
李諺盯著那些魚兒看著,然后搖了搖頭:“這些魚兒很可愛,諺兒不吃。”
李諺站起身:“諺兒要去玩了。”
說著便邁著小短腿朝著水榭外走去。
顧天晴盯著他那小小的背影,臉色驀地冷了下去。
“養了四年,還是個小白眼狼,養不熟。”
顧天晴轉身,便看到一人站在她的身后。
來人是個白衣男子,三十左右的年紀,與顧天晴自幼相識,算是青梅竹馬。兩人有舊情,但是顧天晴心有不甘,男子也是頗有野心之人,兩人終究沒有在一起。
如今,顧天晴成了整個望月最尊貴的女人。而男人,非官非商,但是在望月的地位十分牢固,擁有廣闊的情報,連皇帝也有忌憚他三分。
“這些魚兒可愛便不吃?”顧天晴嗤笑了一聲,“前段日子,我送了一只八哥給他,后來那八哥無端溺死在水。他以為能騙得過我,若是我連四歲孩子的心思都看不出來,也枉吃了在宮呆了這么多年了。他的心狠手辣程度,與他父親,有過之而不及。”
顧天晴的臉露出深深的疲憊與嘲諷。
男人在顧天晴的身邊坐下。
“天晴,何必為他而不快?憑著他那張臉,即使李鄴謹只有他一個兒子,他也坐不儲君的位置。”男子道。
“英韶,我想要一個兒子,你幫幫我。”顧天晴道。
季英韶舔了舔嘴,眼眸挑了挑:“怎么幫?”
顧天晴推了他的手臂一下:“別不正經了,你走南闖北這么多年,手里應該有不少東西,如更容易受孕的藥。”
“李鄴謹后妃那么多人,如今無一人懷孕,這問題不一定是你的,也許是他的。你想要孩子,該換個男人試試。”季英韶把玩著顧天晴的頭發道。
“我未曾有孩子,后宮其他人又如何會有身孕?”顧天晴面無表情道。
她語氣淡淡,也不知道李鄴謹多少個孩子死在了她的手里。她一直無子,這也是為何她一直將李諺帶在身邊的原因。李鄴謹再不喜歡他,他畢竟是李鄴謹的唯一的血脈。
季英韶不禁笑了起來:“天晴,我是越來越喜歡你了。我幫你。”
顧天晴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一些:“英韶,我還有一事。”
“說來聽聽。”季英韶道。
顧天晴道:“是關于趙隸的。我想利用與顧氏勾結謀反的罪責,替表弟報仇,除掉凌玉。趙隸抓了凌玉,殺了凌氏兄妹。此時,我覺得趙隸是我的人。但是他并未此收手,而是將我舅父抓了,以一個極為荒誕的理由。此時,我覺得他是李鄴謹的人,但是又不像止于此。趙隸,究竟是誰的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顧天晴這個問題想了許久,越想越覺得可怕。
“趙隸的事,我幫你查,兩日后出結果。”
顧天晴松了一口氣:“英韶,你幫了我什么,我都會記得的。”
“曾修筠的事,你最好還是棄車保帥。”
“他是我的舅父,我唯一的親人。”
“曾修筠樹敵太多。”
“英韶,你不用說了,這件事我自有分寸。”顧天晴道。
季英韶不再說話,閉眼睛,聞著她身散發出的芬芳,陷在了這夏日里。
熱鬧的街市,一輛馬車疾馳而過,不遠處,一抹小小的身影正在路間走著,身邊也無人看護,他根本躲不開,他瞪大眼睛,眼看著馬車要從他身碾過——
下一瞬,他的身體突然被提了起來,在空轉了一個圈,便穩穩地站在了地。
顧天瀾覺得這孩子有些怪,明明是經歷生死,一張小臉卻無任何驚慌失措,反而冷靜地打量著她。
“小家伙,看什么呢?”
這小家伙,臉肥嘟嘟的,那樣的表情也不討厭。顧天瀾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臉頰,問道。
“你救了我,要什么賞?”小家伙一本正經地問道。
顧天瀾覺得他的表情特別逗,作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將他全身掃了一個遍。
李諺想,自己身最值錢的是玉佩了,但那是代表他的身份的。而他的話已經說出口。
“你給我做兒子怎么樣?”顧天瀾又捏了捏他的臉頰道。
李諺的嘴巴不禁長大了,這女子好大的膽子…
顧天瀾敲了他的腦袋一下,將他嘴巴敲得合攏了:“逗你的,我可從來不占小孩子的便宜,你的家人呢?快去找吧。”
顧天瀾說著,便轉身離去了。
只是走著走著,身后一直跟著一根小尾巴。
顧天瀾轉頭看他:“你為何要跟著我?”
“剛那輛馬車是故意要殺了我的,你救了我,你是好人。”李諺道。
“你這小小年紀,別人要追殺你,我倒是好你這小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了。說起來,你這張小臉還真是有幾分眼熟——”顧天瀾盯著他那張小臉看著,終于發現眼熟在何處了。
這小家伙的眼眸像極了她的父親,她的眼眸與父親如出一轍,所以說…
“小公子,原來您在這兒,急死老…我了。”
一個五十左右,臉十分光滑,聲音尖細的男人走了過來,一臉擔憂與惶恐,見到這小家伙才松了一口氣。
“小公子,跟我走吧。”男人道。
小家伙這才跟著男人離去。
李諺走了兩步,不由得回頭看了那發愣的人一眼。
顧天瀾朝著他做了個鬼臉。
李諺做出一個嫌棄的表情,冷哼一聲便扭頭走了。
顧天瀾盯著那小小的身影遠去,臉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那五十歲左右的明顯是宮里的太監,被太監成為小公子的,整個望月皇宮恐怕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