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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李代桃僵

  “臨摹的地圖是從何時掛上去的?”高罄問道。

  顧天瀾道:“三日前。”

  “你花了幾日的時間臨摹?”高罄繼續問。

  顧天瀾答:“兩日。”

  “好手藝。”高罄道。他畫的地圖星羅密布,涉及幾萬地名幾千山河胡海的名字,他畫的時候便花了整整三年的時間。

  “高秀玉不識,若是你看了,肯定能看出真假。”顧天瀾道。

  “好心機。”高罄再次贊道。

  高秀玉雖然不算什么心機深沉之人,但是算得上聰明,她并無高家血脈,但是在高家卻混的風生水起。誰都將她當做高家的小姐。

  而在她的面前,高秀玉便敗得一敗涂地,毫無反手之力。

  “我不知道將軍在說什么。”顧天瀾道,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無悲無喜。

  高罄伸出手,粗糲的手指在她額頭上輕點了一下:“你那些小動作我自然知道。但是你臨摹出我的畫,也算有心,我很開心。”

  顧天瀾垂下眸子,擋住了里面的思緒,落在高罄的眼里便是幾分羞怯。高罄的心情愈加好了。

  “后日就是婚期了,不要出門了,在家中好好準備。”高罄道。

  高罄離去后,顧天瀾不禁抬起頭來,望著窗外的景象。

  深冬了,外面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寒冰。顧天瀾的心情也沉重了下來,只有兩日時間了。

  秋月依舊在顧天瀾的身邊伺候著。

  只是她心中多了一股莫名的懼意,想到那一日發生的事,她的心中依舊心有余悸。

  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溫婉無害的姑娘,而是洪水猛獸一般。

  秋月伺候了顧天瀾洗漱,便連忙退了下去。

  她沿著回廊走著,繞過了一個彎,便遇上了一個人。見到來人,秋月手一抖,跪了下去:“奴婢拜見三小姐。”

  高秀玉身上只著普通的衣服,身上那股嫵媚的氣息散去,剩下的唯有十六七歲小姑娘的靈動。然而,她的眼眸深處藏著一股冷,很瘋狂。

  “起來吧。”

  秋月起身,戰戰兢兢地站在高秀玉的身邊。

  “再過兩日,這個府邸就要變天了。”高秀玉道。

  秋月沒有做聲。

  “你知道做奴仆的第一點是什么嗎?主人的命比奴仆的命重要。你想做個好奴仆,但是生死關頭,你卻選擇了自己的命。”高秀玉淡淡地說著,卻說出了秋月心中最深的恐懼。

  這便是她這兩日戰戰兢兢的原因了。

  顧小姐是個好主子。

  她卻不是個好奴仆了。

  如果那一日,她沒有畏懼高秀玉的威脅,將事情的真相講出來的話…

  但是這世界上沒有如果。

  顧小姐看她一眼,她總覺得她的眼神陰森森的,大概想著什么法子處置她吧。她做夢的時候,也夢到顧小姐面無表情地將她拆皮拔骨。

  秋月心中愈加惶恐,在高秀玉說出來的時候達到頂峰。

  秋月跪了下去:“三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什么都聽您的!”

  高秀玉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個笑:“你聽我的,這天就不會變,你的命也保得住了。”

  高府到處都掛滿了紅綢,許多地方貼著‘囍’字,喜慶濃濃。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笑,仿若是自己成親一般。

  唯有臥房中的新娘子冷著一張臉,所有的心思都藏于眼眸之中,她的手指扣著桌面,像是在等待著什么。

  秋月在門口守著,按著公孫奕的命令,不準閑雜人等進來。

  房間里燃著香,淡淡的香味,讓人聞著昏昏欲睡。顧天瀾瞇了一會眼睛,再睜眼的時候,便發現自己的眼前多了一個人。

  高秀玉站著,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高秀玉最厭惡的便是她依舊一臉淡定的模樣。

  “這大喜的日子,姐姐居然睡著了,看來對這親事一點也不上心啊。”高秀玉道。

  “那得多感謝你,怕我興奮地睡不著覺,所以在香爐里加了東西。”顧天瀾道。

  高秀玉突然笑了起來,那張漂亮的臉笑得有些猙獰。

  “姐姐,我還真是討厭你,若是沒有你,我就不會這樣了,兄長不會不要我。”

  “高罄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嗎?”

  “只有兄長對我好,若是沒有兄長,我早就死了,死在亂棍之下。兄長是唯一對我好的人。”高秀玉道。

  當年高太尉在青樓之中,寵幸了一名青樓女。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低賤如泥,這本該是他們唯一的一次交集。

  然而,幾年之后,青樓女子竟帶著一個八九歲的孩子上了門,說這是太尉的孩子,自己一直養著,但是因為自己命不久矣,無法再照顧這孩子,所以便想著孩子認祖歸宗。

  高家的血脈自然不能流落在外。

  高太尉令人調查了這件事,結果令人瞠目結舌。這孩子并未是高太尉的孩子,那青樓女子將她送入高府,不過想借她的手從高府撈一些錢。

  高太尉震怒,要將這對母女亂棍打死。

  年幼的孩子很快被打得奄奄一息,她的身下全是血,眼睛也是血紅的,當她以為自己要死的時候,一雙靴子停在了她的面前。

  她努力地想要仰起頭,最終看清了來人的長相。

  少年輪廓分明,已經初露鋒芒,如同年輕的豹子。

  他將她抱了起來,抱進了一個院落。

  從那以后,高府便多了一個庶出的三小姐。

  那是高秀玉,那少年是高罄。

  高秀玉的眼睛緊緊盯著高罄,漸漸的,那眼神便變了味。

  高罄是她唯一的親人,她心中有了隱秘的期待,若是能與她的兄長永遠在一起該多好。

  想要嫁給高罄,想要成為她的妻子,容不得任何女子靠近她。這些年來,高罄從未將任何女子放在心上。

  直到眼前女子的出現。

  高罄是真的動了心。

  高秀玉感到絕望與瘋狂,她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失去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高秀玉在顧天瀾的身邊坐下,挑起了她的下巴:“我真不懂,這一張臉究竟有什么好的,竟然讓兄長動了心!”

  顧天瀾渾身軟綿綿的,眼神渙散地盯著高秀玉。

  高秀玉將自己帶來的酒拿了出來,撿了兩個干凈的杯子,每個杯子里倒了一杯,將其中一杯推到了顧天瀾的面前。

  “這是劇毒的酒,一口致命。今日,我便陪著你一起下地獄。”高秀玉道。

  她看不得這人嫁給高罄。但是她殺了她,她的兄長肯定會殺了她。與其死在兄長的手里,不如與她一起去死。

  她死了也要纏著她,待入了閻羅殿,她也不要眼前的女子好過。

  顧天瀾盯著眼前的毒酒。

  高秀玉想死,但是她卻不想死。

  她不伸手去拿,高秀玉竟然要往她嘴里去灌。

  顧天瀾笑了:“其實你有更好的選擇。”

  高秀玉的手頓住了:“什么選擇?”

  顧天瀾指著床上的鳳冠霞帔:“難道你不想穿上試試嗎?你我身形相仿,你穿上這衣袍,嫁給高罄…”

  高秀玉臉上的表情凝滯了,漸漸的,她的眼中有了光芒。

  穿上鳳冠霞帔,嫁給高罄,哪怕只有一刻鐘。

  她不再強迫顧天瀾喝毒酒,而是走到了床上,脫下自己的衣服,穿上了那一身鳳冠霞帔。她將紅色的蓋頭蓋在自己的頭上,在蓋頭落下來的那一剎那,顧天瀾看到她臉上閃過一絲心滿意足的笑。

  披著蓋頭的高秀玉與顧天瀾如今的身材簡直無二。

  原本綿軟的顧天瀾坐直了身體。

  她撿起了地上高秀玉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高府之外,正對面的酒樓上,坐著兩人。這兩人身著黑衣,衣著普通,但是依舊很難隱匿在人群中。

  他們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高府上,那種紅刺傷了眼眸。

  “將軍,高府的守衛森嚴。待會兒賓客來了,就難免有疏忽的地方,我們可化作來吃酒的賓客…”羅甯道。

  公孫奕沉聲沒有說話。

  他們坐在包間里,便聽說話聲從隔壁傳來。

  “高將軍的這位新夫人,其實不是什么農家女。聽說那姑娘姓顧,氣質不凡,明顯就是出自大戶人家。”

  “這姑娘頗有手段,短短幾日,便將高將軍那頑皮的妹妹制服了。”

  “聽聞她還通戰略,經常與高將軍談論行軍打仗的事,一談便是一日。”

  “不過那姑娘摔下山崖,腦子摔出了問題,忘了自己是誰了…”

  公孫奕放在桌子上的雙手不由得握成了拳,呼吸變得沉重了起來。

  羅甯心中生出了一個猜測:“將軍,高罄的新娘會不會是…”

  一眨眼,坐在她對面的公孫奕便沒了蹤影。

  賓客開始入席。

  羅甯和公孫奕搶了西川的一處富貴人家的請帖,穿上了人家的衣服,入了高府。

  羅甯覺得,自己身邊的人就像一頭焦躁不安的野獸,壓抑著血液里的血性,隨時可能爆發。

  這里是西川,是高府,他們孤身入敵營,還是收斂一些好。

  “將軍…”羅甯剛想提醒,身邊的人便已經沒了蹤影。

  一道影子悄悄穿行在高府的后院,最終停在新娘的臥房前,風吹開了窗戶,一道影子便從窗戶躍了進去。

  當看到床上坐著的人時,公孫奕的呼吸猛地凝滯了。他的身體繃緊了,薄唇緊緊抿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的人。

  阿瀾!

  公孫奕走了過去,當他的手落在頭蓋上的時候,他的手都在抖。

  公孫奕掀開了頭蓋,當看清頭蓋下的臉時,公孫奕眼里的瘋狂便轉為無盡的冷了。

  不是他的阿瀾!

  他心中的希望瞬間滅了,剩下的是無盡的寒冷,甚至滋生了一絲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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