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瀾走出了院子,秋月寸步不離地跟著她,有一雙眼睛在暗處盯著她。
顧天瀾在院子附近閑逛著,一路上‘偶遇’了府中的許多人,那些人都偷偷拿好奇的目光看她。顧天瀾看過去的時候,他們又連忙移開目光,裝作了若無其事。
顧天瀾慢悠悠地將整個院子轉了一遍,看似閑逛,實則將布局都記在了心中,再過兩日,這府邸的布局就會變成她心中的一張圖。
她先確定了逃跑路線,待時機一到,就可以離開高府了。
這是顧天瀾心中的打算。
“姐姐,你的手帕掉了。”
顧天瀾走著,便聽到一聲音,轉頭就看到一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正追著她跑著。那小姑娘生得討喜,眼含媚意,身材豐滿,笑起來眉眼彎彎的,還有幾分可愛。
小姑娘自來熟地走到了顧天瀾的身邊,眨著眼睛看著她,見她看自己的眼神全然陌生,便松了一口氣。
這小姑娘正是高秀玉。
看來這狐貍精是真的忘了她是誰了。
高秀玉暗自將牙咬碎了,但是她深得如何討男人的歡心,高罄也不例外。她知道高罄對這狐貍精的喜歡。這狐貍精在兄長心中的地位輕而易舉地超過了她。她愈是針對這狐貍精,兄長便會越討厭她。
高秀玉想著怎樣不動聲色地讓兄長討厭這狐貍精,臉上依舊掛著單純無害的笑。
她有兩副面孔,可以嫵媚,也可以單純。
“姐姐,你的手帕。我叫高秀玉,姐姐喚我‘秀玉’便好了。”高秀玉將手帕遞到了顧天瀾的面前,眨著眼睛道。
顧天瀾接了過來:“謝謝。”
“姐姐剛來這里不久,不熟悉,我帶你逛逛吧。”高秀玉自來熟地挽住了顧天瀾的手臂,道。
顧天瀾點了點頭:“嗯。”
“姐姐叫什么名字?”高秀玉問道。
“忘了。”顧天瀾道。
“姐姐,你是哪里人啊?”高秀玉又問道。
顧天瀾撐著腦袋:“也忘了。”
高秀玉的眼珠子眨了眨,開玩笑似的道:“姐姐忘了好多事,那會不會姐姐有個情郎,也忘了啊?”
秋月聽著,臉色微微變了:“三小姐…”
這姑娘過兩日就要和爺成親了,三小姐的話明顯就是要挑撥這姑娘和爺的關系,偏偏這姑娘沒看出來,還真以為三小姐是要和她好…
高秀玉的目光掃過秋月,眼中的天真無邪化作冰冷,掃得秋月打了一個寒顫。秋月頓時閉上嘴,不敢再說了。
高秀玉問了,顧天瀾竟皺著眉認真地想了起來。
李鄴謹不是她的情郎,而是她的仇人。
但是她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么重要的事。她的腦海中有一道影子,但是臉怎么也看不清。
“姐姐,別想你的情郎了,兄長知道會不開心的。”高秀玉拉了拉的袖子,拉得她回了神。
她還未說什么,這小姑娘便給她扣上一個情郎了。這小姑娘的一招挑撥離間用得不錯。她做了那么久的望月皇后,又豈會看不出這樣的小把戲?
兩人在高府轉了半圈,又回到了顧天瀾的院子外。
“姐姐,我可以進去看看你的住處嗎?”高秀玉拉著顧天瀾的手道。
“姑娘,您每日都要午睡的,如今可是困了?”秋月終于忍不住道。
縱然高秀玉拿眼前剜她,她也不得不說了。高秀玉明顯不安好心,若是允她進院子,那就是引狼入室,到時候極有可能對她不利。顧姑娘是她的主子,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沒好果子吃。
顧天瀾道:“若是秀玉喜歡,可以進來看看的。”
秋月臉色頓時難看極了。
高秀玉心中的笑已經蔓延到臉上了。
在這之前,她以為這狐貍精有什么特別的手段呢,如今看來,不過是個愚蠢的狐貍精。空有一張臉,卻沒有腦子的人,如何配得上她舉世無雙的兄長?
高秀玉趾高氣昂地看了秋月一眼,便走了進去。
她仿若這個院子的主人,將這個院子都巡視了一邊,她還特意跑到了顧天瀾的臥室,當看到里面全是女子的閨房,沒有兩人生活的痕跡的時候,心情便莫名好轉了。
看來這狐貍精還未爬上兄長的床。
而當高秀玉看到書房里掛著的戰略地圖時,那好心情便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她自然知道他的兄長因為這幅地圖花了多少心思,有多寶貝,兄長竟然將這幅地圖給了這個狐貍精!
高秀玉雙手握成了拳,眼睛緊緊盯著那幅畫,眼里像是冒出了火,恨不得將那幅畫燒焦了一般。
顧天瀾一進來,高秀玉的臉上立即轉為單純的笑:“姐姐要午睡了,那秀玉就不打擾姐姐休息了,秀玉明日再來陪姐姐說說話。”
高秀玉說著便離開了。
顧天瀾站在那幅地圖上,眼神集中在一個點上。
秋月端著剛燒好的茶進來,給她倒上,站在她身邊,忍了又忍道:“姑娘,三小姐是外室生的,八歲的時候才回到高府。有傳言,其實三小姐根本不是老爺的孩子。三小姐格外依賴爺,以前夫人也給爺安排過同房丫鬟,但是都死在了三小姐的手里。”
秋月覺得自己的暗示已經夠明顯了:“姑娘,我說的那些都是傳聞,您覺得三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呢?”
顧天瀾想了想:“傳聞不可盡信。依我所見,秀玉生得好,伶牙俐齒,我在這府里剛好無趣,有個人陪著說話也是好的。”
秋月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
她開始的時候以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好主子,將來的榮華指日可待,但是卻沒想到她竟然這樣天真單純。這樣的性子,是討某些男人的歡心,但是在這深宅大院里是不長久的,到時候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秋月此時是這般想的,但是她若能知道顧天瀾心中真實的想法,肯定會嚇一跳。
顧天瀾在逛了一圈高府后,便發現這府邸布局嚴密,守衛重重,她身上的武功盡失,若是只靠自己要逃出這府邸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要出府,必須借助別人的力量。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和這位高秀玉小姐的想法不謀而合。
——不與高罄成親,離開高府。
只不過,高秀玉更希望她是死著離開的罷了。
顧天瀾盯著那畫,摩挲著下巴,想著該如何利用高秀玉。
“很喜歡?”
男人低沉的聲音自她耳邊響起。
顧天瀾未回頭,男人便靠近,將下巴擱在了她的肩膀上,灼熱的呼吸撲在了她的臉上。
顧天瀾忍著推開他的沖動:“嗯。”
高罄心情突然好了,雙手摟住了她纖細的腰,將她箍在懷中。
“有一年,我帶著幾百人孤身偷襲望月顧家軍的軍營,卻沒想到迷路了,根本沒找到軍營所在,只看到一群圈養的羊。沒辦法偷襲軍營,我就干脆命人將羊全放了。”高罄頓了一下道,“這大概也算偷襲糧倉了。”
高罄伸出手,在地圖上點了一點,那一點,正是當時偷襲的位置。
顧天瀾的眉頭皺了起來,她也想起了一件舊事。
顧家軍都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將士,喜歡吃肉。新鮮的肉很快就壞了,臘肉味道只有咸味,她便想到一個主意,可以吃到新鮮的肉,那就是帶著一群羊出征。
他們每次尋個隱秘的地方將羊圈養在那里,每一次戰勝歸來都可以飽食一頓。將士們打仗的時候也格外有動力。
然而,有一日戰勝歸來,那圈里的羊竟全都空了,害得將士們吃了半個月的素,嘴巴里都淡得出個鳥來。
顧天瀾那時便想,若是她尋到那個偷羊賊,肯定要狠狠暴打他一頓。
高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竟然從她的臉上看到了殺氣。那殺氣一閃而逝。
她的側臉也就很漂亮,睫毛很長,一眨一眨的,鼻子和嘴唇都很小巧,精致中帶著一絲可愛。高罄見多了美人,除了長相之外,還有她身上的氣質。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聰慧,以及她身上偶爾的那股狠勁。她與他見過的所有女子都不同。
高罄繼續指著地圖,講起了一些趣事。他從未講過這樣多的話,這一次算是開了先例。
高秀玉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將門一關,臉上的單純收了,轉而是惡毒與嫉恨。
她跟在兄長身邊近十年了,十年的感情,兄長都不肯將那幅地圖給她看一眼,如今竟然將地圖贈給那狐貍精。
高秀玉越想,便覺得一股怒氣在自己胸中翻騰著。她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久久不曾平復。
“兄長寶貝的手帕肯定是那狐貍精送的。狐貍精送兄長手帕,兄長送狐貍精地圖,這兩人算是互通了心意。”
“不行,若是這樣下去,兩人成婚時感情好極,那兄長眼中便容不下任何人了。”
高秀玉閉著眼睛思索著,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光。
兄長將那幅視若珍寶的地圖送給了那狐貍精當定情信物,若是那狐貍精不珍惜,將地圖毀壞了,兄長會不會惱羞成怒?
高秀玉躺在臥榻上,心中的結已經解開了一半,嘴角不由得帶上了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