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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曲氏亡路

  皇帝此時的心情已經不是能用暴怒來形容的了。

  曲扶風對他說過因為自己患有隱疾,所以無法生育。皇帝也派人去查過這件事,便發現曲扶風有妻妾十余人,但是未曾有孩子,似乎坐實了曲扶風的說法。

  皇帝這才信任曲扶風,且全心全意的寵愛憐貴妃。

  他沒有想到的是,曲扶風居然敢在這件事騙自己。

  皇帝不由得想到自己百年之后,若是立憐貴妃的孩子為太子,那時新帝年幼,曲扶風便可以為所欲為了。皇帝此生最恨的是有人覬覦他的位置!

  皇帝像一只暴怒的獅子,在宮殿里走來走去,根本不顧及曲扶風的求饒聲,而是冷冷道:“將曲扶風關入死牢。”

  曲扶風被拖了下去。

  “陛下,您將曲扶風殺了,那小女怎么辦?”司天監依舊不依不撓道。

  皇帝正在氣頭,怒氣沖沖地一揮衣袖:“那出家為尼吧!”

  當這個消息傳到永壽宮的時候,憐貴妃當場便暈了過去。

  若這件事是真的,那她曲氏一族是徹徹底底地完了。對方真的是太狠了,根本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讓她一敗涂地了。

  這件事確實太蹊蹺了,一件一件的,像是刻意在針對曲扶風一般。

  皇帝盛怒之后,想起來也覺得有些怪,于是派人去著重查了司天監之女懷孕之事。

  會不會是這女子水性楊花,懷的是別人的孩子?

  抑或是有人故意陷害曲扶風的?

  只要曲扶風不育之事是真,皇帝便可以放過曲扶風。

  “陛下,屬下已經查清了。”隱貞跪在地,回稟道。

  皇帝的手放在腿,一下一下地敲擊著:“如何?”

  “曲扶風入京后,不僅流連于花街柳巷教坊司,還時常去拜訪一些朝臣,與其家眷有染。司天監之女,閨閣的女兒,知書達禮,而且,家教極嚴,除了曲扶風之外,她沒有和任何男子有往來。除此之外,屬下還查到,與曲扶風交往的女子,并非司天監之女一個懷孕了,其余的,都選擇了流掉孩子,息事寧人,免得壞了名聲。”

  皇帝聽完,對曲扶風的最后一絲幻想都消失了。

  “曲扶風真是個混蛋!”皇帝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

  他這句話,也徹底結束了曲扶風的仕途,也結束了曲扶風的命。

  曲扶風關入死牢后,未經刑部審判,被悄悄處決了。

  憐貴妃受的打擊頗大,幾乎將自己整日關在永壽宮,甚至連皇帝的面都不見。

  初時,皇帝還會去永壽宮看看,吃了兩次閉門羹后,便不去永壽宮了,而是經常去淑妃處。

  憐貴妃這般模樣自然無法掌控后宮,后宮的掌控權便落在了太后手里。

  梁城的某處酒樓包間里,坐著一對獨特的組合。兩個人,十八九歲的女子和十一二歲的少年,正是顧水月和皇十二子齊典。

  齊典養在淑妃處,淑妃無子,對于齊典十分寵愛,再加皇帝逐漸寵愛淑妃,齊典的日子過得愈來愈好。如今在宮,誰也不敢將他當做隨便可以弄死的皇子了。

  齊典穿著白色的錦袍,鼓著一張尚且帶著稚氣的臉,但是眼神卻像是二三十歲的人的眼神一般,十分老成。

  “顧姐姐,我很開心。”齊典猛地灌了一口茶,臉帶著發自內心的笑,“我開心地晚都睡不著覺。曲槿憐完了,我終于等到了這一日。顧姐姐,你知道嗎?我做夢都想著這一日,我終于給娘親報仇了。”

  顧水月輕笑了一聲:“你是個孝順的孩子。”

  小小的孩子,經歷多少苦難才走到這一日,他的心性何等堅定,這孩子,若是再大一些,若是皇帝對他倚重一些,絕對會成為公孫奕的一大勁敵。顧水月對這小少年其實也是有敬佩的。

  “顧姐姐,謝謝你。”齊典發自內心道,“若是沒有你,我的人生軌跡便會截然不同,要報仇,也不知道等到何年何月了。”

  “我們相識,本是一種緣分。我幫你,也幫了我自己。今日起,我們的緣分便盡了,再見面時,便不再相識了。”顧水月交代道。

  若是叫人知道了,那他們兩人都會有危險。

  “我知道。”齊典鄭重地點了點頭,他會將仇恨與恩情都埋在心底,等他有能力的時候,再來回報。

  兩人靜靜地吃完了一頓飯,齊典起身道:“顧姐姐,再見。”

  “再見。”

  齊典轉身走出了包廂。

  顧水月一人坐在包廂喝著茶。

  這世間的事便是這般變化莫測,榮辱變化太尋常了。

  昔日里,王氏家族何等榮華,王丞相與晉王一起,乃是官之首,有女在宮為后,有外孫乃是太子,而今,皇后失寵,遁入空門,太子的地位岌岌可危。再到曲氏一門,有憐貴妃得寵在前,西川刺史曲扶風也是皇帝寵臣,幾日前,曲氏一門在朔云還是榮寵無雙,今日卻已經落到了塵埃里。

  家族的更替,實則也是權力的更替。梁城乃是朔云京都,看似遠離戰爭,平靜安詳,實則,爭斗一直不曾停止過。

  所謂帝王之道,是要在這無休無止的爭斗尋找一處平衡的地方。

  顧水月站在包廂的窗戶旁,將整個梁城的風景盡收眼底。再過幾月,這看似平靜的城,又不知會發生何種變化了。

  畢竟,風雨欲來。

  包廂的門突然被敲響了。

  “進來。”顧水月道。

  一個店小二模樣的人走了進來,朝著顧水月道:“顧小姐,昔日清江河畔,登高遠望,風景如畫。”

  店小二的話看似無頭無腦,實際是說給有心之人聽的。

  顧水月便是那個有心人。

  清江河是望月邊城最大的河,顧天瀾時常纏著厲寧一起去那里賞景。

  顧水月瞬間明白了,是厲寧想見她。

  厲寧倒戈之后,皇帝必然大怒,厲寧早猜到皇帝會殺人滅口,所以從皇家別業消失,連顧水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能在皇帝的眼皮底下藏這么多日,厲寧確實是一個人物。

  “何時何處?”顧水月問道。

  “午時,曲江河畔,再登高賞景。”那人說完便離去了。

  顧水月看著時間,等日頭快到央,便走出了包廂,坐了馬車。馬車行走的方向并非云王府,而是曲江湖畔。

  顧水月下了馬車,登高閣,便看到背向自己站著的身影,果然是厲寧。

  “厲大人還真是會藏。”顧水月笑著道。

  “狡兔三窟,我還不想死。”厲寧冷漠的臉也露出一抹笑。

  兩人站在高樓,望著遠處的風景,那一瞬間竟像是穿過了十年時間,他們又回到望月,回到了清江河畔。那時,他尚且是一根筋且固執的厲寧,而她,仍是嬉笑開朗的顧小將軍。

  十年如一夢。

  “天瀾,我要走了,離開朔云。”厲寧道。

  “走吧,朔云皇帝心情不好,你還和他玩貓抓老鼠的游戲,一旦被抓到可沒什么好下場。”顧水月道。

  “你便不想問我去哪里?”厲寧道。

  “你去哪里?”顧水月問道。

  “望月是不能回了,我想往西,去西邊,哪里有無數的小國,有突厥…突厥挺好的,那里有無邊無際的草原,可以牧馬放羊。”厲寧道。

  顧水月‘噗嗤’笑了一聲:“擅長推理斷案的刑部尚書大人居然要去放羊?你放羊的唯一優勢便是待羊被狼吃了后你可以查出是哪只狼干的。”

  “你便盼著我的羊被吃了嗎?”厲寧瞪著她,問道。

  顧水月忍不住抱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也唯有在厲寧這個知根知底的面前,她才能笑得這樣肆無忌憚。

  厲寧近乎癡迷地看著顧水月大笑時的模樣,下意識地想要伸出手拂開她的頭發,伸到一半,又自動握成拳頭,收了回來。

  厲寧往兩個酒杯里分別倒滿了酒,將一杯遞給了顧水月。

  “天瀾,此去不知何時再能見面了,這也許是最后一次見面了,喝了這杯酒,便當送別了。”厲寧道。

  顧水月爽快地接了過來,與厲寧手的杯子碰了一下,便一飲而盡。厲寧也一口喝光了。

  兩人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我該回去了。”顧水月道。送人走的滋味真不好受,這一次,顧水月決定自己先走。

  “再見。”

  “再見。”

  顧水月剛走到門口處,突然覺得頭一暈,身體下意識地往后倒去。

  她并未倒在地,而是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厲寧緊緊地抱著她,嘴唇緊緊抿著。

  顧水月渾身無力地瞪著他:“你…你在酒里下了什么?”

  “下了藥。”厲寧直截了當承認。

  “為什么?”

  “我知道我勸你,你是不會跟我走的。但是,天瀾,公孫奕是你的仇人,我不能看著你越陷越深。所以,我要帶你走,帶你去西域,去突厥。這天下安寧不了多久了,屆時天下大亂,我們再尋找機會報仇。”厲寧道。

  “厲寧,你敢!”顧水月想要厲聲道,但是因為全身無力,說出來的話也是軟綿綿的。

  “天瀾,你先睡一覺吧,等你醒來,我們會到一個新的地方了。”厲寧柔聲道。

  說著,便將顧水月抱了起來,朝著外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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