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姐與顧氏起了爭執,顧氏一怒之下便將高姐推入了荷塘中,春深水冷,高姐身子骨嬌弱,這一落水,再救上來的時候便沒氣了。”
高秀妍可是高太尉的嫡出女兒,自幼捧在手心里寵著的。高秀妍的身份地位,生來就是做皇家婦的,這次可是內定了賢妃的位置,為太尉府謀權益的。
高秀妍的死很快傳到了太尉府,太尉當場動怒,要將那殺死她女兒的人碎尸萬段!
“碎尸萬段豈不是便宜了她?”
一身形高大的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他的面容與高太尉有六分相似,鷹鉤鼻,眼眸中帶著戾氣,身形比一般的男子還要高大許多。此人名曰高罄,乃是高太尉的長子,高秀妍的長兄。
高罄與高秀妍并非一母同胞,高罄身上帶著突厥血統。當年高太尉與突厥一戰,俘獲突厥人無數,再回來時,身邊便帶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孩了。高罄放在高夫人身邊養著,與高秀妍的感情還不錯。
高罄十來歲便上了戰場,乃是戰場上的奇才,他力氣奇大,可將人生生撕扯了,且手段殘忍。當年他與回紇一戰,贏了后竟做出將回紇君主最疼愛的孩子煮了強迫回紇君主吃下的事,自此,他殘暴的名聲傳遍許多國部落。許多人聽聞他的名字便聞風喪膽。
公孫奕與高罄,一個占了陰險,一個占了狠戾。若非公孫奕名聲太旺,戰功太顯赫,掩蓋了高罄的名聲,這人將更加鋒芒大露。
高罄如今在刑部任職,凡是入了刑部的人,堅持不過半日,便全都招供了。
高太尉眼神復雜地看著自己的長子:“她的身份不簡單,顧氏,全名顧水月,乃是云王妃。”
高罄臉上沒有絲毫詫異,像是早就知道了這件事。
“云王妃又如何,她害死秀妍,就該給秀妍陪葬!”高罄沉聲道,眼神里全是殺氣。
“她入皇宮,宮中除了少數人,無人知道她的身份。我們殺得不是云王妃,而是一個害死秀妍的人。公孫奕還沒蠢到那種地步,為了一個女人與太尉府為敵。”高太尉道。
高罄的臉上露出一抹嗜血的笑:“父親請放心,孩兒一定會給秀妍報仇的。孩兒會叫顧氏后悔為人!”
被關在牢獄中的顧水月背后莫名一寒,那感覺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
與顧水月關在一起的還有飲珠和飲玉。
飲珠的臉上滿是惶恐,但是她不敢做聲,怕給顧水月惹了麻煩。飲玉坐在角落,依舊一張死人臉。
當入牢獄的時候,飲玉只對她了一句話:“若是王妃愿意,屬下可帶王妃逃出去。”
顧水月搖了搖頭。
她若是此時逃跑,便坐實了殺死高秀妍的罪名。若是逃回云王府,公孫奕肯定會護著她,那云王府便和太尉府為敵了,這就與她入宮的初衷背道而馳了。
她選擇入宮,本來就是為了公孫奕拔出前進道路的障礙的。
而且,她顧水月可不喜歡背負冤屈。
這一件事明顯就是有人想冤枉她,唯有找出真正的兇手,才能洗刷她的冤屈。顧水月其實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顧水月將這幾日所見所聞在腦海中濾過一遍,高秀妍明顯不是淹死的,只有見到高秀妍的尸體,她才能找出高秀妍的死因。
這里是皇宮,高秀妍的尸體留在宮中就是晦氣,所以該是運回了太尉府了。
要接觸到高秀妍的尸體,這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娘娘,有人來了。”飲珠湊到顧水月的身邊,低聲道。
腳步聲由遠及近傳來,顧水月看到來人時,既有些詫異,又覺得在意料之中。
“你來做什么?”飲珠護在顧水月的身邊,瞪著來人道。
來人正是周氏,周氏手里拿著一個食盒,走到顧水月的牢獄前:“我自然是來探望顧姐姐的。”
周氏與高秀妍關系最好,但是高秀妍剛死,周氏卻穿得花枝招展的,渾身透著難以掩飾的神采飛揚。
這里是皇宮中的地牢,由先帝所建,專門用來關押處置犯了大錯的妃子的。這里已經很久沒有人進來了,陰森寒冷,到處都散著一股霉味。
周氏掩著口鼻:“這里真臭,顧姐姐可真可憐。”
顧水月直視著她:“這自然要多謝你了。”
之前在荷塘邊,其他人沒看清,顧水月卻看清了,是周氏將高秀妍推下荷塘的,也是周氏第一聲叫出‘顧氏將高姐推下荷塘的’。
周氏和高秀妍關系最好,顧水月和高秀妍不合,且高秀妍壯膽了那些話,在別人聽來不甚清晰,像是爭吵,這一切便坐實了顧水月的罪名。
“在這之前,我也不知道這么多人想要顧姐姐死。”周氏道。
她本來還有些不安的,幾乎抱著孤注一擲的態度,但是卻沒想到,她走出了這一步,竟有這么多人幫她。
蘇蔓蔓想要顧氏死,傅荷選擇負手旁觀,就連皇后,也想要顧氏死。
她們根本沒有查看高秀妍的情況,便與她一起咬定是顧氏害死了高秀妍。
“看來顧姐姐還真是該死呢!”周氏笑著道,“顧姐姐死了,這么多人都開心呢。”
顧水月的眼神陡然銳利了起來。
她的腦海中回想起另一個人的話。
顧天瀾臨死前,顧天晴便站在她面前道:“沒有人想要你活著。”她護著的顧府要她死,她嫡親的妹妹要她死,她最愛的人要她死。
顧水月的眼中彌漫著一股血紅,那些讓她窒息的舊事又回蕩在了她的腦海里。
周氏被她那血紅的眼睛看著,背后冒出一股寒意,突然大聲道:“顧氏,難道你殺了高秀妍還不夠,還想殺了我嗎?”
“阿瀾,縱然刀山火海,我也會護著你。”另一個聲音鉆入了她的腦海。顧水月尋回了理智。
顧水月其實比顧天瀾幸運許多。無論是顧天瀾,還是顧水月,都不需要人護著。但是她依舊會記得那個出這句話的人。她不會成為公孫奕的累贅的,她會幫他。
周氏見她恢復正常,膽子又大了一些:“顧姐姐,我給你帶了一些吃的,你還是吃了做飽死鬼吧。陛下已經將你交給太尉府處置了,太尉府的大公子,可是出了名的手段殘忍。”
周氏完便得意地笑了起來,笑著走出了地牢。
她走后,這地牢依稀還回蕩著她得意的笑聲。
飲珠氣地緊緊抓住身下潮濕的草:“王妃,她真是太過分了!”
“我會讓她很快笑不出來的。”顧水月聲音平靜道。
地牢的門再次打開,這次,來人氣勢洶洶,腳步聲很響,很快的,顧水月的牢獄前便站了許多人。為的是一身形高大,眼神如鷹,如狼,便那樣直勾勾地看著顧水月,看得人遍體生寒。
他一抬手,有人連忙打開了地牢的門,男人走了進去,一句話也不,將顧水月夾在腋下,便那樣徑直走了出去。
飲玉想要跟上,被顧水月一個眼神看過來,便在那里不動了。
這男人太高大了,手臂粗壯有力,夾著她就跟夾著雞似的。出了地牢的門,男人翻身上馬,將顧水月橫著放在馬上,一甩馬繩,馬便飛奔起來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顧水月被像破布一樣扔在地上,她趴在那里,已經渾身乏力,一直干嘔著,本就白皙的臉已經慘白。
顧水月坐在地上,回神,四處看去,不由得汗毛立了起來。
這里不是太尉府,而是一處刑房,四周的墻上掛著黑幽幽的刑具。顧天瀾見多識廣,當年望月某大臣酷愛研究審訊人的刑罰刑具,便將這些展示給她過。
而當那高大的男人出現的時候,整個刑房更加陰森了。
顧水月抬起頭,與那陰鷙的男人對上了。
他穿著黑,腳踏黑靴,就連臉上也像繚繞著一股黑氣,整個人黑漆漆的,像是從墨里撈出來。
男人走到顧水月的面前,彎下腰,掐著她的下巴,強迫抬起頭來,冰寒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她的臉。
“公孫奕就喜歡這樣的?”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屑。
“不識好歹,不知輕重,只懂后院爭斗。你在殺秀妍的時候,就該打聽清楚,她是什么身份。”男人道,“你今日,便要為你所做一切負責。”
顧水月道:“不分青紅皂白,不識真正兇手,只會冤枉好人。高秀妍有你這樣一個哥哥,還真是上輩子造多了孽。”
旁人見了他或許嚇得腳抖,顧水月卻并不怕他。
“還真是伶牙俐齒,我今日便將你的牙齒一個一個拔下來!”男人著便將顧水月從地上脫了下來,直接扔在了一張鐵床上,將她的手腳扣住。
男人的手中拿著一個類似鑷子的東西,上面泛著森寒冷光,他伸出手捏住顧水月的下巴,強迫她張開嘴,一手拿著鑷子,朝著她的牙齒伸去。
顧水月知道他絕對沒有開玩笑!
他的眼中沒有任何惻隱之心,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個死人一般,而他竟然連個死人也不讓她痛快死去。
在男人的手伸過來的那一剎那,顧水月突然仰起頭,在他粗糙的手指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直到差點將他半個手指頭咬下來!
那本是劇痛,男人的眼睛都沒眨一下,而是直接將顧水月的下巴卸了,扔下手中的工具,也沒有再繼續拔牙的心思了。
顧水月身上的血液直沖腦海,她到底是遇上怎樣一個妖魔鬼怪了!
顧水月‘啊啊’叫了兩聲,終于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
他皺著眉看了一會兒顧水月,似乎覺得她眼前的樣子確實有礙觀瞻,便將她的下巴重新裝了回去。
顧水月終于可以話了。
“你平日里就是這般審訊犯人,不分青紅皂白,直接上刑嗎?”顧水月問道。
“你知道我是誰?”
“你身帶突厥血統,并且精通刑具,乃是太尉長子高罄,任職于刑部。”顧水月道。
高罄隨意坐在那里,陰鷙的眸子漫不經心地盯著她,很快便沒了興趣。
顧水月覺得高罄是個很奇怪的人,若他真的是想給高秀妍報仇,那他的眼睛里應該是帶著仇恨與憤怒的,但是他沒有。他要拔她的牙,單純是因為她的那些話。
要怎樣服高罄相信她,與她一起找出高秀妍的死因,洗刷她的冤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