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太過軟弱其實是一件很無趣的事,就像鼓足勁一拳頭打過去,力卻打在棉花上。&nbp;
阿史那園沒想到顧水月這樣軟弱,她要王府的掌家權,顧水月便乖乖奉上,她削減了各院子的吃穿用度,顧水月也乖乖接受,竟是無半點怨言。
唯有大婚那一夜,顧水月的表現方能入眼。如今想來,恐怕是兔子被逼急了才咬人。
這樣的日子太過于無趣了。
阿史那園看著自己修剪地精致的指甲,渾身懶洋洋的,沒勁。
看來她得給自己找些有趣的事做了。
“本妃該去看看那從一起長大的姐姐了。”阿史那園臉上露出一絲滿含惡意的笑。
顧水月剛用完早膳,一個丫頭便從外面匆匆跑了進來,跑到顧水月的面前便跪了下去:“娘娘,救救我家公主啊!”
這丫頭是阿史那顏身邊的。
顧水月眉頭一跳,不由得有不好的預感:“生了何事?”
“阿史那園公主忤逆圣上,要將她扭送刑部!”
忤逆圣上,這可不是罪名。入了刑部,沒少了半條命都出不來。阿史那顏到底做了什么,讓阿史那園給她扣上一個這樣的罪名?
顧水月連忙跟在丫頭的身后,朝著阿史那顏的院子走去。
一進院子門,顧水月便看到阿史那園高高在上地坐在那里,而阿史那顏被兩個人按著跪在了地上。阿史那顏像個暴怒的獅子,臉通紅,眼睛里冒出火來,恨恨地瞪著阿史那園。
阿史那園則十分享受,昔日里高高在上的突厥明珠,如今便跪在自己的面前,連生死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阿史那園注意到顧水月的到來,目光落在她身上。
顧水月一直閉門不出,而現在竟然為了阿史那顏來見她。都阿史那顏和顧水月姐妹情深,現在看來果然沒錯。
阿史那顏這樣的直腸子居然有人喜歡,還真是有意思。
阿史那園朝著那兩個突厥男子使了一個眼色,他們便將阿史那顏的腦袋按了下去,狠狠地磕在地上。
顧水月的眉頭皺得更加緊了:“生了何事?”
阿史那園道:“顏姐姐將陛下給我的誥命書給撕了,姐姐即使討厭我,也不該作出這樣沖動的事。這等罪名,我一個深閨婦人處置不了,只能交由刑部處置了。”
顧水月的臉色不禁微微變了。
皇帝誥命便相當于圣旨,撕了圣旨相當于謀逆的罪名。
“顏兒,你真撕了誥命書?”顧水月問道。她注意到了地上的碎紙。
“她拿著詔書讓我跪下,我氣不過,就撕了。”阿史那顏頗為委屈地看著顧水月。她也知道自己錯了,但是在阿史那園面前,她根本不會認錯。
她這輩子已經被阿史那園害得夠慘了,最多也就丟了一條命。阿史那顏自暴自棄地想著。
顧水月道:“這是王府后院之事,家丑不可外揚,還是放在王府內處置好一些。”
“水月姐姐這話便不對了,若是哪一日陛下問起誥命書的事,我拿不出來,那時便是我的罪了。再,這等事若是處置不好,很可能累及云王府,到時有心人給云王府安上‘謀逆’的罪名,那時做什么都晚了。”阿史那園道,“水月姐姐這樣替顏姐姐話,莫非是想與她一起去刑部?”
阿史那顏連忙抬起頭道:“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和其他人無關,你要送我去刑部就送!”
“顏姐姐莫要急嘛。姐姐除了忤逆皇上這條罪名,還有一條,便是忤逆云王妃。你為側王妃,卻絲毫不將云王妃放在眼里,若是長此以往,這王府后院怎么樹立規矩,我又如何在這王府后院立足?”阿史那園道。
“你想要如何?”阿史那顏瞪她。
“水月姐姐,這王府后院原來是由你掌管的,若有這般不分尊卑的人,該怎么處置呢?”阿史那園將這個問題扔給了顧水月。
她很好奇顧水月會怎樣回答這個問題。
得輕了,便是明顯包庇阿史那顏,那到時忤逆圣上的罪名也有她一份了。
得重了,這懲罰可得阿史那顏受著,枉費了她們如今的姐妹情深。
顧水月緊緊抿著唇,沒有話。
“水月姐姐話啊,我會按照姐姐的刑罰來懲罰顏姐姐的。”阿史那園催促道。
“不守禮儀,破壞王府后院安寧,這樣的人,當杖責三十。”顧水月道。
阿史那園走到了阿史那顏的身邊,彎下腰,與阿史那顏那噴火的眼睛對上了:“顏姐姐可聽到了,水月姐姐該杖責三十。只是顏姐姐這細皮嫩肉的模樣,也不知道受得了受不了。”
阿史那顏梗著脖子看她。
阿史那園對身邊的侍女道:“讓人拿根木杖來,要最粗壯的。”
很快的,一根足有女子腰粗細的木杖便被拿了上來。
阿史那顏瞪著那木杖,終于有些害怕了,卻依舊咬牙堅持著。
這么粗壯的木杖,拿杖的還是突厥猛士,這三十杖下去,阿史那顏估計也受不住了。
阿史那顏被按在地上,一人抬起木杖,便要打下去,只是他剛抬起,手便被顧水月握住了。
“水月姐姐這是何意,莫非要幫顏姐姐挨了這三十杖?”阿史那園問道。
顧水月看向阿史那園。
阿史那園總覺得此時的顧水月有些不一樣了,仿若大婚那一夜看到的顧水月一般,她的眼眸中帶著一絲冷氣與殺氣。
“該杖責的并非顏兒,而是你,阿史那園。”顧水月道。
阿史那園收起了臉上的玩味,陰著臉看著顧水月:“我才是這王府的王妃,你莫非想受和她一樣的刑罰嗎?”
顧水月道:“該受罰的應該是你,忤逆圣上的是你,破壞王府安寧的也是你。”
阿史那園臉色變了:“你在胡什么!”
“阿史那顏撕掉的并不是誥命書。”顧水月肯定道。
她剛就覺得有些奇怪。
若阿史那顏真撕毀了誥命書,阿史那園早就拿她出去頂罪了,又為何要再罰她呢?
最重要的是,誥命書何等重要。阿史那園明知道阿史那顏的脾性,又為何會將誥命書拿給阿史那顏呢?即使她陷害了阿史那顏,自己也討不得好。沒了誥命書,她便會處處受限。
還有一點,誥命書的材質和一般的書信是不一樣的,阿史那顏根本撕不破。
綜上幾點,便推出了一個事實——阿史那顏撕掉的根本就是假的誥命書,阿史那園要將她扭送刑部,不過是嚇唬她的。
顧水月撿起地上的碎紙:“你的罪責有三。第一,誥命書是寫在蠶絲制成的綾錦織品上的。你以此等紙張偽造誥命書,便是對圣上不敬。第二,阿史那顏根本沒有撕誥命書,你以此陷害阿史那顏,便是壞了王府后院的安寧。第三,你陷云王府入不義,未曾為王府考慮過,根本不配做云王妃!”
阿史那園愣了一下。
她怎么也想不到那軟弱可欺的顧水月,此時怎么這般伶牙俐齒,句句緊逼,竟叫她無法還口!
而且這本是她設下的陰謀,來折磨阿史那顏的,怎么反成了圈套,將自己套了進去?
對手軟弱很無趣,但是對手太強大卻可能連命都沒了。
阿史那園終于有些慌亂了:“我是陛下誥命的一品夫人,你敢如何?”
“你是一品夫人,但是老身不才,擔得上你一聲‘母妃’。”老王妃站在院子門口,聲音里含著威嚴道。
平日里老王妃的存在感太低,才讓阿史那園忘了,在這王府里,還有一人能壓她。朔云最講究孝道。
阿史那園反應過來,知道自己此時該退一步了,聲音軟了下去道:“母妃,妾身這件事做的確實有些欠妥。妾身便不與顏兒姐姐計較了。”
“母妃,若是任由王府后院的人這般任意妄為,終有一日會影響王府前院。”顧水月沉聲道。
阿史那園已經后退了一步,見顧水月仍不肯放過她,不由得有些火了:“那待如何?難道真的要杖責本妃?”
顧水月看向阿史那園,臉上露出一個讓人冒冷氣的笑:“這是你自己選的,自然要受了。”
“本妃偏不受又如何?”
“你不是已經派人去請了刑部的大人了嗎?我怕刑部大人不夠,又去請了督察院的御史大人。剛剛我的那些話,看來得當著御史大人的面再一遍了。”顧水月道。
阿史那園已經將朔云的官吏制度了然于心,自然知道這御史是做什么的。言官的性子耿直,到時候肯定會抓住她以皇帝詔書陷害阿史那顏一事向皇帝納諫。皇帝不堪其擾,或許就會放棄自己這枚棋子了。
阿史那園這次還真是吃了個啞巴虧。
她看了那粗壯的木杖一眼,咬牙道:“不就是三十杖吧,本妃這次確實有錯,便以身作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