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國說到底是林云根的家。見葉楠一臉排斥,幸災樂禍的笑道:“楠兒哪是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丫頭,這點小事奈何不了她。在嵐陽城外,見到遍地尸骨,眉頭也步驟一下。如今,不過是見男人生產。流螢妹妹別多心了。”
他正要繼續說下去,在收到流螢警告的眼神,乖乖的閉嘴。事實如此,為何他說不得。
葉楠手剛碰到茶杯,聽到這么一句。她對人的生死倒習以為常,反而看不得人們打破原有的規律而生活。或許,她真該好好看一看諸國,提高提高自己的眼界。
抑郁的心情被林云根一打趣,倒全好了。她想到他們幾日前的離開,好奇道:“云根叔叔,你們兩日去哪兒了?怎就不帶上我一起?留我一個人在客棧,也不怕我丟了。”
“你云根叔叔自是有重要的人見。”江一青與流螢相視一笑道。
林云根抬手扶額,遮擋著臉。他隨意扔了個理由,落荒而逃的離開大廳。至于他與祁晚的關系,在眾人之間仍是謎。算起來,應該是他保守了最嚴的一個秘密。
當年的事,若要追溯,得從林云根剛修行時說起。那段日子連下暴雨,他終從草本植物修煉成精靈。記得當時他心情大好,滿山的跑。他雖道行淺薄,尚能看的出同道。見株牡丹在雨中搖搖欲墜,花葉將被打散。心生憐憫,幻作雨傘為其遮風擋雨。
自此日日守在牡丹旁,為牡丹遮風擋雨。在漫長的日子里,結識一只麻雀。三年后,麻雀歸土,牡丹也未修成正果。林云根便再呆不住,正欲離開之時,牡丹閃現微光。
閑談之中,林云根才知牡丹修行早在他之上。牡丹在此養傷,避劫躲災。他本是閑散心情,扛不住孤寂之苦。告別牡丹后,幻化人形下山而去。
每日眷戀茶館酒樓,聽說書人閑談。時日一長與周圍的人也相熟,難免多聊了幾句。某日,在吃茶的席中被小二哥問及姓名,讓林云根陷入兩難之際。
林云根一拍腦門,胡謅了理由道:“我本懶散之人,家中嫌棄特命我不許提及。”
“林深一覺到云根,嚼月碎星是場夢。他乃林云根是也。”女人穿著粉色裙衫,發髻高挽。眉目帶笑,五官大氣。雖為女人,卻不見任何羞澀、矯情之態。
談吐不像俗人,倒像個行走江湖俠客,或是運籌帷幄的謀士。
林云根白得此名,正想忙躬身致謝。發覺女子氣息很是熟悉,片刻恍然。這哪是謀士與俠客,分明就是玉溪山上的牡丹。他離玉溪山前,未向牡丹說明,怕是特意尋他。
眼下哪有逃離之地,便是有,他也會被牡丹抓了去。憂郁之下,林云根為牡丹斟茶,討好道:“敢問姑娘是?”
“祁雨落盡霞霜晚,半片暮色漸漸消。林深一覺到云根,嚼月碎星是場夢。你作云根,我為霜晚,豈不妙哉。”牡丹見林云根一臉木訥,又笑著解釋:“姓祁,名晚。”
林云根正想賠罪,到頭來沒不敢多說一句。錯而有理,他委實做不出。茶喝盡,戲落幕,兩人相對無言。人散了,就剩他們。他苦于無法脫身,敲著盤子里發出“叮”的聲。
再繼續下去,天就要黑了。伙計不趕他走,他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
祁晚見林云根有逃意,蹙眉拉過林云根衣袖,冷聲道:“上次不辭而別,我不知情。此次我近在眼前,仍要默聲離去?你究竟當我是何?”
“牡丹,不,祁晚。是我的錯,不該不辭而別的。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放我一馬成嗎?”林云根的話讓祁晚的臉色越發的黑,雙眸緊盯著林云根的臉。額頭的青筋,讓林云根惶恐。
生怕祁國一氣之下,把他拍回原型。畢竟,他是個才修煉成精,那比得上祁晚。
祁晚松手,放開林云根的袖子。面容有些動作,手扶著桌,聲有些顫。她松開的手慢慢回攏,對著林云根的背影道:“你都明了?”
林云根并未回話,而是撒腿就跑。連跑數日,四處閑逛,直到結識江一青。闊葉林中,唯知此事的便是君冉生。那也是無意聽到林云根酒后失言,提及他心心念念卻不敢相見之人。
林云根望著花圃里含苞欲放的花,又想到祁晚。當日一別,再沒見過。
不知如今的祁晚,過了如何?一切是否都如祁晚所愿,解開多年前的心結?他躬身坐在地板上,苦悶的對花草發呆。時至今日,他還不知該如何面對祁晚。
呵,他真的是過于懦弱。
“放不下嗎?”江一青的突然出聲,嚇的林云根雙肩一抖。
林云根沒好氣的抬頭瞪了眼江一青,沒好氣道:“誰放不下。你要是閑的厲害,就去盯著小白蛇與楠兒。他們之間的‘放不下’比我多的多了。”
“云根叔叔,不許在背后說人壞話。”葉楠從江一青的背后鉆出,義正言辭的指責林云根道。她哪里與許七有放不下,他們之間干凈的很。說來,她好像也沒對許七有過非分之想。
葉楠轉身認真的打量著許七,暗問自己原因。摸不準自己,究竟如何想許七的。
林云根起身拍了拍身后的衣裳,胳膊搭在江一青的肩上,拖著江一青到葉楠身旁。學著葉楠無辜、疑惑的眼神打量許七,笑道:“我在陳述事實,并非說你不好。”
“孫哲回來,我們也該離開了。”江一青看到甬路上走來的人,提醒道。他推開肩上的胳膊,上前兩步直奔孫哲而去。似是在孫府呆不下去,要早些離開。
管家在孫哲身后后跟著,低聲說著江一青等人的情況。他看到江一青時,默默的退后。
孫哲拉過江一青的手腕,一臉的喜氣。眉梢始終藏著笑,遮也遮不住。他拉著江一青走進大廳,對著幾人笑道:“夫君生了,真是多謝幾位。他們去備飯菜,我們邊吃邊聊。”
“楠兒、許七,過來吃飯。”林云根沖身后的兩人招手,看著來往的婢女、小廝端著桌椅、食盒。他隨江一青進入大廳,看到流螢起身望過來。孫哲的出現,像是離開的訊號。
幾人不打算在孫府長住,隨時準備啟程。
要不是看在孫哲初為人母,不愿掃了孫哲的興,才在府中等了一早上。他們走進大廳,先后入了座。小廝忙開始上菜,先葷后素。雞鴨魚肉擺滿。素菜極少,不到三盤。最后送完甜湯,奴仆一眾退離。
一桌的佳肴吸引不了孫哲的眼,手剛一碰到筷子就又放下。她聽到腳步聲逼近,轉頭看向從廳外走進的俊兒,聽到俊兒貼耳低聲說了幾句,惹得她連連發笑。
孫哲擺手示意俊兒退下,看到幾人莫名的目光,笑著解釋道:“夫君讓我好好感謝幾位。”
“我們不過是舉手之勞,不必客氣。忘了恭喜孫小姐。”流螢見葉楠光顧著吃了,笑著推脫道。她正打算要說離開一事,卻被林云根攔了下來,似是看出了她的意圖。
林云根斟了杯酒,高舉道:“恭喜,恭喜。”
“多謝諸位。你們要是不介意的鄙府簡陋的話,便多住些時日。待到夫君歇息幾日,親自感謝幾位。今晚我請了舞姬,為幾位助興。”孫哲萬分的客氣,神情極為誠懇道。
葉楠與許七相繼抬頭看向孫哲,又默默的收回目光。嵐陽的歌舞他們都看膩、聽膩了,哪里還能助興。何況,請來的舞姬,并不能比嵐陽的出彩。既沒新意,有無看頭。
可林云根不這么認為,他連聲應下,絲毫不在意其余人的目光。本著能拖幾日就拖幾日的原則,不放過任何的可能。至于祁晚手下如何交代,他才不管、不在乎呢。
江一青被林云根逗樂,陪著孫哲喝了幾杯道:“孫小姐太客氣了。”
“人命大于天,你們所為比天還要大,我不過是請幾頓飯罷了。我夫君、女兒的命,都是幾位給的,怎能不真心相待。你們若是看得起我,放下住下就是。”孫哲聞言,認真道。
流螢見狀,忙解圍道:“如此,我們只能客隨主便了。”
眾人一樂,此事也就翻了篇。得逞的林云根,樂呵呵的多喝幾杯,又能過幾天安穩日子。一頓飯在林云根的得意中散開,孫哲被人漢走,而他們被人待到相連的客房休息。
江一青坐在榻上,踹著林云根的腰,冷笑道:“滿意了?”
“嘿嘿,那是自然。誰讓你答應了徐希,我幾時說要見祁晚的?哼,人家心里一點準備都沒有。”林云根抱著枕頭,越說越委屈。他要是不見祁晚,他們的關系便一直停在以前。
如此,不也很美好嗎?
為何非要相見,撕破最后一層紗布。一想到他再見到祁晚的場景,林云根心就開始痛。萬一祁晚問他一些他不愿回答的問題,他該如何?要是祁晚壓根就不想見他呢?
一切不過都是徐希的自作多情,把祁晚隨口一句話放在心上。
江一青按了按眉心,躺在榻上比起林云根還要苦悶。他聽到門外的腳步聲,直言道:“便是你不去,我不應,祁晚也會找法子見你。我們在祁晚的地面,一舉一動她定然明了。”
“這祁晚有何好的,非要來!”林云根舊事重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