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一陣暖意撲面而來,其中夾雜著濃濃的血腥之氣。暖炕上,躺著一位臉色慘白、呼吸微弱的俊美青年。俊眸緊閉,長長的濃密睫毛彎成好看的弧度,鼻子挺翹,完美的薄唇沒有一絲血色。
他上身只著白色單衣,前襟敞開著,露出紋理清晰的胸肌。可是,顧夜欣賞好身材的心情,卻被左胸上那半截羽箭破壞了。即使一瞥之間,她足以看清羽箭射的位置是多么危險,只要往左再偏上半厘米,就能穿透他的心臟,就是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了。
一旦身體的主要器官被破壞,人很快就會死亡。顧夜的救命藥劑雖好,卻救不回死人。
“藥圣,我孫子還有救嗎?”一個蒼老而又強忍悲痛的聲音,在師徒倆身后響起。
顧夜回頭看去,背后的老將軍,身穿一襲盔甲,雖然滿頭白發,身姿卻依然挺拔。國字臉上的絲絲皺紋,雙眸中迸射的精光,平添了他的威嚴。此時的老將軍,卻如同天下間所有的長者一樣,用擔憂和慈愛的目光,看著炕上生死莫名的青年。
顧蕭趕緊把青年的情況,向藥圣詳盡地介紹:“少將軍中了敵軍的詭計,如果不是他身手過人,就被敵將一箭穿心了。箭頭上有劇毒,不過我及時給他服下,藥圣您送給我的解毒藥劑,毒素全部清除。不過,他胸口的這一箭,軍醫和從附近請來的名醫,都不敢輕易拔除。要不是那續命藥水,只怕人已經…”
“藥圣老哥,雖說大恩不言謝。當初您在流放之地,可以說救了我一命。這次,我這孫兒,如果不是你的藥,恐怕早已兇多吉少。請受褚莊韓一拜。”老將軍雙手抱拳,朝著藥圣深深地一揖。
藥圣在他拜下去之前,把人給扶住了:“褚老將軍言重了!治病救人是天下所有醫者和藥者的本分。”
施藥救老將軍,是他的功勞。至于那什么解毒藥劑,續命藥水,他是聽都沒聽過。不用說,一定是他的小徒兒干的好事。這丫頭,還私藏了一手,也不知道跟師父報備一下,突然來這么一下子,也不怕他露餡兒了!
褚老將軍卻堅持拜了下去,口中道:“這次,還望藥圣出手,救我孫兒一條性命。”
藥圣上前仔細查看了少將軍的傷勢,心中嘆了口氣,道:“這箭頭上有倒鉤,如果貿然拔箭的話,只怕會傷了心脈。可是,不拔箭的話,頂多能再撐兩天…”
“鄭老哥,難道連你也沒辦法了嗎?”顧蕭眼中爬滿絕望。他知道,少將軍是老將軍傾力培養出來的接班人,就連鎮國公都比不得少將軍在用兵上的天分。如果他就這么英年早逝了,老將軍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這樣的打擊。
論起醫術,藥圣真不如他們請來的民間名醫。雖然一直跟醫仙別著勁兒,但他不得不承認,在學醫上他真沒多少天分。
藥圣剛想搖頭,卻發覺小徒兒在輕扯他的衣角。對了!他徒兒不是有華佗神技在手嗎?連腳筋都能通過縫合,讓人恢復如初。或許她有辦法呢?
他連忙改口道:“說實在的,我也沒多少把握。不過,有一種方法,可以一試?”
“什么方法?”一旁的軍醫和民間名醫,都睜大了眼睛,滿眼不信地看著他。老將軍和顧蕭的眼中,也滿是期待。
藥圣頂著壓力,輕聲道:“可以切開他的傷口,把箭頭取出來。”
“不行,箭頭距離心臟太近,一不小心就會傷及心臟,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軍醫他們也曾經想過嘗試這種法子,可是誰都沒有把握,能在取箭的時候,成功避開要害。
藥圣再次猶豫了。就在這時候,顧夜開口了:“師父,您也說了,如果不取箭的話,少將軍也只有兩天的時間了。如果取箭的話,您至少有三成把握。一個是必死之局,一個尚有三分活命的機會,該怎么選,相信老將軍會做出英明的決斷。”
“藥圣老哥,您確實有三分把握,能救回我孫兒?”老將軍雙手握拳,目露痛苦之光。如果能選擇,他寧可躺在炕上的是他。大孫子武藝高超,用兵如神,比他年輕那會兒天賦還要高。
炕上躺著的,可是他耗盡心血,傾心培養的接班人啊。即使在流放之地,他仍沒有放松對大孫子的教導。難道,他所有的努力,都將付諸流水嗎?
“呃…”藥圣偷偷朝徒兒看去,見她滿懷信心地點了點頭,便挺直了腰板兒,道,“如果不是耽誤了幾日,老夫至少有五成的把握。不過,現在三成機會救回少將軍,應該沒問題!”
要裝也得裝得像一些。徒兒啊徒兒,為師替你打掩護,容易嘛!
“請…恩公為我孫兒拔箭吧!”褚老將軍終于做出了這個艱難的決定,“我們需要做什么?”
“所有需要的器材,我師父都帶了。請大家耐心在屋外等待…”顧夜趕忙清人。
其他人都出去了,軍醫卻站著沒動。見師徒倆齊刷刷地看向他,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我琢磨著,您老人家可能需要一個幫手。我在殤醫上,還是頗為精通的。”
“不用,有我徒兒給老夫打下手,足矣。”藥圣嚴詞拒絕了。開玩笑,讓你在這里杵著,那他乖徒兒的秘密,不就被發現了?
見軍醫還不死心地要說什么,顧夜不耐煩地開口道:“我師父這可是華佗秘技,輕易不示人的!”
軍醫一聽“華佗秘技”四個字,先是一愣,既然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彩,后來又漸漸地熄滅了。既然是秘技,肯定是要保密的。好可惜啊,要不然能在旁邊學上一手,夠他享用一輩子的了。軍醫戀戀不舍地出了房間。
顧夜關好門,用藥箱做掩護,從空間里取出了強力消毒藥水,噴在房中的每一個角落。藥圣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
“房間的每一個角落,都遍布著人眼看不清的病菌。傷者的傷口沾上了,輕的影響恢復,重的會潰膿感染。這個是用來消滅那些病菌的。師父,你拿著,往你我身上也噴上一些。”顧夜越來越不避諱這個便宜師父了。她的直覺告訴她,師父是不會害她的。
藥圣學著她的樣子,輕輕按了噴頭,一不小心被噴了一頭臉。他往臉上抹了一把,很快掌握了噴消毒藥水的訣竅,往自己身上噴了一氣兒,也幫徒兒噴了。
一抬頭,看到徒兒手中那了一個奇怪的透明瓶子,里面裝滿了清水,一條長長的透明軟管子,一頭插在透明瓶子里,一頭連著針頭。他看到徒兒把針頭,扎進傷者的手背上。
“這是生理鹽水,傷者流血過多,需要補充些水分。”顧夜口中解釋著手上的動作,卻一刻都沒停,“待會兒手術中,可能需要輸血,師父您先讓老將軍尋幾位身強力壯的士兵過來驗血。”
“輸血?把別人的血,往少將軍身體里輸送?”藥圣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不是血親,血也能輸給別人?”
“能啊!血液大體上分為四大類,分別是A型B型AB型和O型。有的類型血液比較普遍,也有非常稀少的。但愿少將軍不屬于熊貓血!”顧夜手腳麻利地用試紙,查驗出少將軍的血型,微微松了口氣——還好,是O型的。
她拿起抽血的器材,重新打開房門,看到老將軍一臉慷慨就義地表情,大聲道:“小姑娘,用我的血吧!我是他爺爺,血脈肯定相通!”
顧夜想都沒想,就拒絕了:“不行,您年紀太大,血液不合格。年輕人的血氣旺,血液質量好!”
顧蕭忙上前道:“我比老將軍年輕十幾歲呢,葉兒,你看看我的血能用嗎?”
顧夜采集了他一點血,查驗過后,搖頭道:“不行!爺爺,你的血是A型的,不能用!”
“用我的!”
“我的命是少將軍救的,我愿意把血全都給少將軍!”
“我身體好,用我的血!”
少將軍需要血液救命的消息剛傳出去,院門外就響起一陣喧嘩聲。十數名年輕強健的士兵用了進來,其中就有那位把藥圣師徒帶過來的副將。
驗了血,有三位的血,血型跟少將軍一樣。黃副將的血型也恰好是O型。他本來跟顧蕭一樣,是老將軍身邊的親衛出身,幾乎是看著少將軍長大的。這次,少將軍如果不是為了救他,不會傷這么重。哪怕讓他獻出身上所有的血液,他也心甘情愿。
顧夜見他態度堅決,便從他身上抽了四百CC的血。她對另外兩名士兵道:“你們先等在這兒,如果血液不夠的話,一會兒還需要你們。”
“小大夫,那么一點血怎么夠?再多抽一點吧!”黃副將把胳膊伸了出去,懇切地要求著。
“抽這么多的血量,是在保證安全的范圍內。再多的話,會對你身體產生影響。”顧夜解釋了一句。
黃副將斬釘截鐵地道:“我不怕!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