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王爺請。”
施妙魚輕咳一聲,頓時回過神兒來,強自笑了一下,將顧清池請了進去。
她平日里不喜歡熏香,所以房中全是藥草的味道。
施妙魚自己聞慣了不覺得有什么,此時見顧清池進來,才想起了房中還放了藥材,下意識便開口道:“不知王爺您會來,且稍等一下,讓我去點熏香。”
眼見得施妙魚要去,顧清池卻攔住了她,微微笑道:“不必了,本王聞得慣。”
他說到這兒,又加了一句:“別忘了,本王可是藥罐子呢。”
這話雖然是開玩笑,可是施妙魚卻沒來由的覺得心中一沉。
她倒是忘記了,皇帝平日里有事兒沒事兒都要暗中使絆子,顧清池這些年為了活下來,曾經一度藥吃的比飯多!
她念及此,心中有些發疼,面上卻是分毫不顯,因笑道:“王爺坐吧。”
顧清池點了頭在房中坐下,又遞給她一份東西,輕聲道:“這是你要的。”
施妙魚詫異的接過,見到上面記載的都是岳崢的資料,頓時道:“王爺,您怎么…”
她分明是叫采荷找的人去查的,怎么最后變成顧清池來送給自己了?
見施妙魚眼中的詫異,顧清池微微一笑,神情里竟然帶出幾分的驕傲來:“妙魚莫要忘了,我白衣教眾可不是吃閑飯的。”
這話說的模棱兩可,卻不知是指的那查探岳崢之事,還是指的施妙魚吩咐丫鬟之事了。
施妙魚心中頓時有些五味雜陳,原先還不覺得,可是顧清池戳破了那一層窗戶紙之后,她卻是突然發現,這個人為自己做的實在是太多了。
起初跟顧清池合作,她是不愿的,也是被逼做了交易。然而從交易到現在,自己跟顧清池之間,其實一直都是她單方面的欠著對方。
她什么忙都沒有幫上過顧清池,反而連累他諸多。
然而顧清池卻是一直在幫自己。
念及此,施妙魚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多謝王爺。”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聞言,施妙魚的眉眼低垂,眼眶卻是忍不住有些泛紅。
她前世今生欠更清楚的何其多,怕是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而顧清池,很顯然也并不需要她去還清。
他只是伸出手來,摸了摸她的頭,笑道:“雖然不知妙魚查他是想要做什么,但是,盡管去做吧,一切有我。”
說這話的時候,顧清池的聲音里滿是寵溺。
就像是一個看著孩子貪玩的家長,縱然帶著無奈,可一切后果,卻是毫不猶豫的替孩子擔了起來。
聞言,施妙魚越發的眼眶微紅,卻是將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和盤托出。
待得聽完施妙魚所說,顧清池倒是詫異一笑,道:“原來妙魚是想要當紅娘?”
“唔,其實也不算,我只是覺得,母親跟岳將軍之間,似乎有過些什么…”
雖然前日她離開林府的時候,母親極力表現的正常,可她就是有一種直覺,這二人之間,絕對不止舊識這么簡單。
聞言,顧清池點頭道:“好。”
她想知道的一切,他都會盡全力去查。
顧清池的速度格外快,不過第二日,他便送來了一份詳實的報告。
然而施妙魚卻沒有從上面看出來什么,這上面寫的東西跟林嫣然所說沒有差別,只是卻有另外一件事情,引起了施妙魚的注意。
“這位岳將軍,居然在暗中派人監視我娘親?”
聞言,顧清池搖頭笑道:“這是白衣教人在查他的時候,無意中發現的。其實也不算是監視,不過府上的事情,的確會傳過去罷了。只是因著他離得遠,派來的人其實也傳不過去什么有用的消息。”
無非是夫人如何,夫人又如何,送的消息瑣碎之事居多。
不過…
“倒是沒想到岳將軍會做出這樣的事兒。”
岳崢回到京城還不到半個月,可這一個送消息的暗樁,卻是從幾年前就開始了。
也就是說…岳崢一直都在暗中的留意著林嫣然。
岳崢并沒有惡意,任誰都感覺的出來。可越是這樣,施妙魚的眉頭越發皺的緊了:“如果他派人監視母親,是為了喜歡,那么他為什么不說呢?”
她想不到,一個人除了喜歡之外,還會因為什么原因做這些。想知道她的飲食起居,看她過得好不好。
但既然喜歡,為何不說?
這個答案,顧清池卻是隱隱的有了猜想。
“大抵是因為天煞孤星的命格吧。”
發生在岳崢身上的一切,都給他打上了厚厚的一個標簽——天煞孤星。
不管他爬的多高,這個標簽都如影隨形。
在他的記憶里,三條人命因他而死,他不敢再賭。或許當年的岳崢不相信,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因他的命格而死去的人,已然讓他不得不信。
所以,縱然是愛,也只能卑微而小心。
不讓她知道,只在暗中看著,甚至就連接近都不敢。
聽得顧清池說 完,施妙魚倒是也有了幾分體會,嘆了口氣道:“我覺得,你說的這些,十之八九便是他的真實想法。”
只是若真是如此,岳將軍會愿意此后的日子里護著母親么?
念及此,施妙魚又深深地皺起了眉頭。
九月二十的那日,朝廷終于放榜了。
一大早,皇城放榜處便密密麻麻的圍滿了人,都是在等著官兵前來將皇榜告示張貼出來。
林府的人也在其列,他們早早地就被林洲打發了過來,要看一看自家少爺是否拔得了頭籌。
待得到了巳時,便見御林軍護著張貼皇榜的朝臣而來。
“放榜——”
那朝臣喝完這一句,便由著御林軍護送著重新離開。
先前那些分列兩側之人瞬間便涌了上去,一個個的踮腳張望。
“孫甲,是我,我是第九十七名,我中了,中了!”
人群中忽然有一個男人癲狂的喊了起來,牙恨不能咧到耳朵根處,不住地指著自己向周圍人介紹。
而與他的興奮不同,則是那些落榜之人,不住地唉聲嘆氣:“沒中,今年又沒有中…”
有人歡喜有人憂,而林家的仆從在看到排行之后,瞬間便瞪大了眼睛,叫了一聲:“我家少爺中了!”
幾個人再三確認,待得看到林祈風的名字果真是高居榜首,迅速便朝著林家跑去。
而此時的施妙魚,也正在林家陪著姨母和母親等消息。
至于當事人林祈風卻是一點都不著急。
他正在書房跟林洲商議鋪子里的事情。
這些時候他為了備考,已經數日不曾幫著家中操持事情,然而此時時隔數月再次上手,依舊能夠將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
林洲卻是沒有那么的淡定,他雖然嘴上不說,可是心里卻還是十分惦記的。因此等到鋪子的管事走了之后,他到底還是忍不住,問道:“祈風心中可有成算?”
聞言,林祈風微微一笑,道:“父親不必著急,該來的總會來的。”
似是在回應他的話,幾乎就在林祈風話音剛落,便聽得門外一陣亂糟糟的腳步聲,其中還夾雜著下人們的呼叫:“老爺老爺,咱們家少爺中了!”
林洲驟然聽到這句話,幾乎高興糊涂了,大踏步走出去,還問了一句:“中什么了?”
自然是中舉了呀!
那些下人見林洲這樣,紛紛笑著解釋道:“回老爺話,咱們家少爺高中,位列前茅呢!”
這話一出,林洲先是一愣,繼而便哈哈大笑,拍著林祈風的肩膀道:“不錯,不愧是我林洲的兒子,有出息,有出息!”
他一連說了好幾次,眼中滿是掩飾不住的笑意。
而這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后院。
林思雨聽到之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連連的念了好幾聲“阿彌陀佛”,一旁的林嫣然雖然沒有說什么,可眼中也滿是踏實下來的笑容。
施妙魚對此倒是不怎么意外,她知道自己這位表哥一向是聰穎的,前世里若不是林祈風從商,想要進入官場也是輕而易舉的。
不過,聽到他此時高中的消息,施妙魚也是不由得捏了捏帕子。
表哥高中,以后必然是要走仕途的。而仕途之人不得經商,所以…
他的命運,也算是徹底的改了!
今生的表哥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他的未來,只會是一片坦途!
念及此,施妙魚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來。
真好。
林祈風隨著父親一起進門的時候,正好看到施妙魚臉上的那一抹笑意。
他的腳步不由自主的一頓,幾乎被施妙魚的笑容晃花了眼。
還是林洲先發現了他的異樣,問道:“祈風,你怎么了?”
聞言,林祈風迅速的回神,輕笑道:“無事,許是今日太高興了,走的有些急了。”
他這模樣帶出幾分少年人的意氣來,讓林洲也失笑道:“你呀,行了,進去吧。”
林洲到底是糙漢子,并沒看出來兒子的心思,說著這話,自己倒是先抬腳進門了。
見狀,林祈風在他身后深吸一口氣,也隨著走了進去。
“給舅舅請安,見過表哥。”
施妙魚笑瞇瞇的給他們請了安,林祈風也還了禮,眾人這才入座。
他們進門之前,施妙魚跟林思雨還在討論林祈風中舉之事。此時見到林祈風,施妙魚頓時帶著笑意道:“表哥,恭喜你高中呢。”
眼見她誠摯的恭賀,林祈風則溫聲笑道:“多謝表妹。”
“今日我聽得表哥乃是前三甲,接下來可是要去國學院報道了?”
聞言,林祈風點頭道:“不錯。”
前朝關于科舉的規定乃是春闈秋闈,鄉試殿試,但是到了本朝之后,為網羅人才,所以便取消了春闈,只留下秋闈。
凡是秋闈高中前十名,便可入國學院,跟隨本國的大能學習,等到十月下旬,再由皇帝進行殿試。而通過殿試的人才,便會在皇帝的意見之下,由吏部授予官職。
林祈風今年考試的相當不錯,位列前三,自然是要去國學院報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