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一早,李氏就帶著睡眼惺忪的施妙晴一起去侍疾了。
霓裳是早就在門外等著的。
見到李氏前來,霓裳行了一禮,眉眼中皆是一片的逆來順受:“給夫人請安。”
“小嫂子快起來,這可擔待不起呢。”
對于霓裳,李氏倒是還蠻喜歡的。
起初她不太待見,長得就像是會勾引男人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叫女人看了都有些受不了。
然而接觸久了,李氏就看出來了,這霓裳心眼不多,又低聲下氣的,看誰都帶著怯生生的。
她最喜歡在人前彰顯自己的本事,霓裳這種性格便對了自己的脾氣,叫李氏越發看著順眼。
尤其是霓裳的態度,也讓她感覺出府上唯一女主人的味道來。
算起來可不是么,施慶松沒有正妻,王氏是個年老不中用的,如今府上最尊貴的可不就是自己!
“夫人這一聲可折煞我了呢,妾身只是一個奴婢。”
霓裳搖了搖嘴唇,眼中越發的帶出幾分怯生生來。
一旁的施妙晴百無聊賴的看著她們二人寒暄,等到她們說完之后,才插了一句話:“施妙魚呢?”
她原本是不想來的,只是這些時日不管想什么辦法,都不能讓她接近顧清池。所以得知王氏病了,而大家都要侍疾的事實,施妙晴才不甘不愿的來了。
想要接近顧清池,看來還得從施妙魚那里下手!
聞言,霓裳強笑了一聲,道:“大小姐身子不舒服,就沒有過來。”
昨夜里施妙魚便給她遞了話,王氏反正已經癱了,隨便她們怎么折騰,最好挑唆著李氏折騰才好呢。
霓裳心里有數,面上卻是分毫不露,又繼續道:“不如咱們先進去吧,才下了雨,外面怪冷的。”
此時已經是八月底,天氣轉涼,晨起的時候被風一吹,的確是有些冷颼颼的。
三人一起進了房間內,便見李嬤嬤走了出來,笑道:“三位主子來了,快請坐吧。老夫人還沒起呢,還勞煩您幾位等一會兒。”
聞言,李氏當先笑道:“有勞嬤嬤了,我們等著便是。”那老虔婆最好一直別醒才好呢,還省的她們伺候了呢!
只是那是不可能的。
王氏存心晾著她們,等到在床上呆夠了,這才叫人進來了。
她才讓丫鬟服侍著出恭了一回,房中雖然敞著窗戶,卻依然有一股惡臭難聞的味兒。
施妙晴當先皺眉拿帕子捂住了嘴,一臉的嫌惡。
李氏雖然面上不說,可眼中也帶出了幾分嫌棄。
倒是霓裳依舊神情如常,低頭請安道:“見過老夫人。”
王氏雖然是折騰她們,也沒有心思作踐自己,不多時房中便點上了熏香,味道便也散干凈了。
她說話其他人也聽不懂,王氏索性不說,先是指了指霓裳,繼而又指了李氏跟施妙晴,等到眼睛掃了一圈之后,頓時便皺起了眉。
霓裳看出她的意思,盡職盡責的將話再次說了一遍:“大小姐不舒服,沒有過來呢,說讓奴婢代為給您道歉。”
這話王氏自然不信,從鼻腔里發出一個冷哼的單音節,指了指施妙魚院子的方向。
幾個丫鬟這些時日也逐漸搞清楚李氏想要做什么,立刻明白過來,那是讓人請去。
李嬤嬤頓時笑道:“老夫人且等著,老奴這就去請大小姐。”
王氏滿意的點頭,這又指了指霓裳,讓她過來伺候自己。
李嬤嬤一路去了施妙魚的院子,到了之后,卻被綠枝一臉溫柔的攔在了門外。
“李嬤嬤,小姐不大舒服,喝了藥才睡下了,您有什么事兒,奴婢代為通傳便是。”
聞言,李嬤嬤頓時蹙眉道:“老夫人不舒服,大小姐竟然還睡著,這怕是不大妥當吧?”
“嬤嬤這話是怎么說的呢,我家小姐著了風寒,不在房中歇著,難不成還要過去傳染給老夫人?”綠枝說話輕聲慢語,可那話卻能噎死人:“還是說,這是嬤嬤您想看到的?我倒要問問你,安的什么心?”
“你,你休要紅口白牙的污蔑人!”
李嬤嬤沒想到自己被一個丫鬟給噎了一回,頓時便有些生氣。
不想綠枝絲毫不懼,聲音雖然淡,可氣勢卻是不落下風:“嬤嬤若覺得我污蔑您,不如去老爺那里說道說道?想來老爺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容忍你這個老刁奴攪弄是非的。”
這話一出,李嬤嬤倒是有些害怕了。這小丫頭黑的能說成白的,若是真的讓他去施慶松那里說了,最后吃不了兜著走的還是自己。
反正施妙魚去不去侍疾,她們這些下人該干的事情一樣也逃不了,也沒有必要非得逼著施妙魚去。
而綠枝看出她神情中的遲疑,便又加了一句:“嬤嬤也該體諒一下小姐,畢竟小姐冬日里就是要出嫁的,若是此時被您一氣,生病又嚴重了,回頭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不是。”
這話便是威脅了。
李嬤嬤也瞬間想起來,這位大小姐可是即將要成為安陵王正妃的。
這誰的身份高貴,簡直是一目了然。
“老奴明白了,您請大小姐好好休息,老奴這就告退了。”
眼見得李 嬤嬤縮頭烏龜一樣的走了,綠枝冷笑一聲,方才進房去了。
施妙魚在房中看的真真切切,見綠枝進來,這才笑道:“綠枝好口才呢。”
這寥寥數語,倒是將李嬤嬤給嚇跑了。
聞言,綠枝抿嘴一笑,道:“還不是小姐教得好,不過那老刁奴也太猖狂了些,仗著是老夫人身邊的人,誰都敢給臉色了。”
今日居然還甩臉色到她們院兒來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這虧得是自己,若是小姐,李嬤嬤決計不會這么簡單就能走的!
見狀,施妙魚微微一笑,道:“走了就行,理她作甚。”
她懶得去跟王氏虛與委蛇是其一,至于其二嘛,只有自己不在,回頭王氏真出了什么事兒,才能推干凈責任啊。
王氏鐵了心要磋磨這幾個人,而這其中又以霓裳最為厲害。
然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她使得那些法子,非但沒有作踐到霓裳,反倒是讓李氏受了不少的委屈。
若是尋常時候,李氏大概還會忍著,然而到了此時,王氏都癱了說不出話來,她要還忍著委屈,那就也太對不起自己的性子了。
忍無可忍的李氏買通了王氏身邊的下人,商議著要暗中報復回來。
至于霓裳,則拿袖子遮住自己被燙傷的手臂,回院子去了。
其實王氏也不是一點都沒有傷到她,至少在霓裳沒有躲的情況下,被熱粥潑了一胳膊。
這幾天接連下雨,淅淅瀝瀝的擾的人心都有些煩躁。霓裳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胳膊上那火辣辣的感覺更重了幾分。
等回了院子的時候,正看到施慶松坐在書桌前看書。
“今日回來的倒是早,母親如何?”
聽得施慶松問自己,霓裳勉強勾唇笑道:“老夫人精神倒是不錯,只是許是心中郁悶,脾氣還有些大。”
聞言,施慶松走過來,摟著她道:“委屈你了,瞧瞧這臉兒都白了。”
不想他才摟住霓裳,就感覺到后者的身子一抖,眉頭也皺了起來。
“你怎么了?”
施慶松敏銳的覺得不對,連忙問道。
霓裳掙脫他的懷抱,強笑道:“沒,沒事兒。”
然而那胳膊,卻微不可察的往后躲了一躲。
她自認為做的動作小,卻是沒有瞞過施慶松的眼睛,他頓時抓住了霓裳的胳膊,一把擼起了她的袖子。
待得看到上面的痕跡之后,施慶松頓時倒吸了一口氣:“這是怎么回事兒?”
紅通通的一大片,上面還帶著晶瑩的水泡。
這痕跡他不陌生,甚至還在自己的身上見到過無數。
是燒傷。
霓裳被他抓的有些疼,眼眶迅速的紅了起來,卻仍舊想要掩蓋過去:“無事,是妾身不小心…”
“不小心會燒到左臂么?你跟我如是說來,到底是怎么回事?”
見施慶松皺眉,霓裳的聲音越發的低了下去:“是…是老夫人不小心打翻了藥碗…”
可是她這神情,卻怎么都不像是不小心。
見狀,施慶松頓時有些明了,道:“委屈你了。”
母親那個脾氣,他如何不知道?
施慶松對于王氏越發多了一層不滿,然而那是他娘,便是再多的不滿,在王氏如今的狀態下,施慶松也不能做什么。
因此他只是站起身來,道:“你等我一會兒,我給你拿藥去。”
因著他身上燒傷的厲害,所以房中備的有藥。
見施慶松要走,霓裳頓時拉住施慶松的胳膊,小心翼翼道:“爺,您別生氣,老夫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說話的時候,一雙眸子無辜的看著施慶松,叫人看的心都軟了下來。
施慶松的口氣也跟著軟了:“你放心,我只是去給你拿藥。”
他說到這兒,又看到霓裳那通紅的胳膊,和顯然是被疼出來的眼淚,嘆了口氣道:“算了,你跟我回房吧。”
如今,他也只有霓裳一個女人了。若是連她還信不過,還有誰可信?再者說了,那令牌他放的格外嚴密,一般人可是找不到的。
至于霓裳,他是她的天,這丫頭應該不會做出對不住自己的事兒來。
眼見得施慶松拉著自己朝著他院中走去,霓裳低垂的頭慢慢的勾起一抹笑意來。
這一次傷,她沒有白受。
因著霓裳被燙傷,所以侍疾的人便只剩下了李氏跟施妙晴。
沒了旁人在場,李氏越發的將那些手段使到了王氏的身上。
反正她現在已經癱了,便是有委屈也說不出來,再加上王氏的暴躁脾氣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所以看到王氏有什么反常的舉動,也都以為是王氏在生氣呢。
王氏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沒兩日的工夫,便對李氏再也敢怒不敢言,甚至還露出祈求的神色來。
見她這模樣,李氏心中得意,卻也給自己找到了新的樂趣。于是她非但沒有放過王氏,反而變本加厲。讓施妙晴回去休息之后,日日前來折磨王氏為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