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自己在林府曾經也是住過一段時間的,那時候表哥已經出事兒了。若是孫蓮兒是真心,這時候就應該不離不棄才是。
也不至于自己竟一次都沒見過她。
想明白了這些,施妙魚也不理會她,繼續拆著自己頭上的發簪。
見施妙魚不說話,孫蓮兒也急了,快步走到她面前道:“我跟你說話呢,你聽沒聽見!別以為你是沐陽候府的嫡女我就會怕你,官家女有什么可驕傲的,若是家中不干不凈,還不如我們商戶女呢,至少是清清白白干干凈凈的!”
聞言,施妙魚不怒反笑,將摘下來的發簪隨手扔在梳妝臺上,淡淡道:“說夠了?”
那發簪是玉的,扔在梳妝臺上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將那丫頭也給唬了一跳。
她一時有些噤聲,就聽得施妙魚道:“說夠了,就滾出去。”
她又不是圣母,哪兒來的那么大的耐心去慣著這種被嬌養的沒邊兒的嬌小姐啊。
就算這孫蓮兒是舅舅妻族的人,那跟她又有什么關系?
誰愛慣是慣著去,她才懶得伺候呢。
見她這態度,孫蓮兒頓時被氣到,咬牙道:“你…我告訴你,你不就是仗著自己好看才勾引的表哥么,除了這張臉你有什么啊?”
瞧瞧這施妙魚,還官家小姐呢,生的這么狐媚子,若不是她靠著臉勾引了表哥,表哥怎么會不正眼看自己?
她可是聽說了,原先表哥是想跟這施妙魚議親的,只不過施家不同意。可饒是如此,表哥都不肯跟自己親近,一定是因為施妙魚太狐媚子了,迷惑了表哥,所以表哥才不喜歡自己的。
都是因為她!
孫蓮兒越想越氣,卻聽得施妙魚反問道:“那孫小姐有什么?”
說到這里,施妙魚眉眼彎彎一笑,眸子里滿是嘲諷,繼續道:“哦,你自己也說了,你連臉都沒有。”
孫蓮兒不妨她竟說出這話來,頓時便愣在了原地,指著她顫聲道:“你…你才沒臉呢,你這個狐媚子,就會勾引人!”
聞言,施妙魚霍然站起身,走到她的面前。
她的身高比孫蓮兒還要高出一些,再加上那一雙眉眼里的冷意,站在對方的面前,滿滿的壓迫感。
孫蓮兒被她的氣勢嚇到,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又覺得自己這樣太過慫包,索性直了直腰,色厲內荏道:“怎么,我說的不對么?你都不肯跟表哥議親還纏著他,不是狐媚子是什么?”
“啪!”
下一刻,便聽得施妙魚抬手將桌子上的茶盞扔在了地上,淡淡道:“孫小姐該知道,端茶是什么意思吧?”
客人初來上茶是禮貌,時間久了請喝茶,便是送客的意思了。
只是施妙魚將這茶碗摔在地上,算是什么意思呢?
孫蓮兒一時嚇得不敢說話,磕磕巴巴道:“你,你想打人么?我可告訴你,若你動我一根手指頭,我回去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聞言,施妙魚淺淺一笑,眉眼中一片冷意:“打你,我嫌臟了自己的手。”
她寧肯摔一個茶碗都不動她,就是嫌她臟!
這話一出,孫蓮兒臉色漲紅,氣得指著她道:“你,你欺人太甚。”
“我便是欺了你,又如何?孫小姐來我的房間里趾高氣揚,難不成還指著我對你畢恭畢敬?”
施妙魚說完這話,又回身坐到了梳妝臺前,拿起一柄玉梳子梳頭。那梳子方才被她拿在手里,此時已經有些溫熱。
溫潤的觸感,讓她的心瞬間平靜下來。
“孫小姐,我奉勸你一句,老祖宗曾說民不與官斗,這話是有道理的。今日我念你是舅舅親戚這一層關系饒你一次。可若再有下次,沐陽候府再不濟,整你區區一個孫家,還是綽綽有余的。”
便是不靠沐陽候府,顧清池留下來的人脈,照樣能一句話就收拾了孫家。
可她不愿用顧清池的關系,前世欠了他那樣多,今生她要償還他還不夠,怎能再為他找為難?
只是這話,不必與旁人說。
這一刻,施妙魚氣勢全開,雖然話語聲仍舊平淡,卻像是冰川一樣流淌著冷意。
若說孫蓮兒先前還有示威的意思,可此時卻是被她的氣勢徹底嚇到,諾諾的說了一句:“你,你莫要太囂張。”
就被施妙魚從銅鏡里飄過來的眼刀嚇得噤聲,灰溜溜的轉身走了。
她先前在家中的時候,曾經讓人打聽過沐陽候府的事情,想著那樣聲名狼藉的家庭能養出什么好孩子來?再加上表哥對自己的態度的確平淡的不行,所以孫蓮兒才起了過來示威的心思。
誰知道今日一來,沒有示威成功,反而被人給懟了一頓!
一想到此,孫蓮兒就氣得臉色通紅,咬牙切齒。
不想才走過拐角,就見林祈風急匆匆的走了過來。
見到林祈風,孫蓮兒頓時做了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樣,喊道:“表哥。”
她的本意是想要給林祈風上眼藥,
誰知林祈風看了一眼她來的方向,瞬間便神情冷了下來:“你去找妙魚做什么?”
瞧瞧,妙魚,喊得多么親切!
孫蓮兒恨得咬牙,嘴上卻道:“表哥,我是去找她說話的。誰知道那施小姐架子太大,她欺負我。”
“是你送上門欺負她吧?”
林祈風知道孫蓮兒今日要過來,他原本就是為了躲這個所謂的表妹,才去鋪子里的。誰知道去了之后沒多久,就聽下人說那孫蓮兒竟然去找施妙魚了!
孫蓮兒的脾氣他最是知道了,從小被家里寵壞了刁蠻任性,今日去找施妙魚能有什么好事兒?妙魚表妹才大病了一場,這好容易養好了的,若是被孫蓮兒欺負了再生病可怎么好。
因此林祈風連鋪子里的事情也顧不得處理,急匆匆的就回來了,誰知道還是晚回來一步,這孫蓮兒已然從表妹的房中出來了。
再看她此刻一臉憤恨的告狀,林祈風越發的起了幾分火氣。
而孫蓮兒顯然不是個會看人臉色的主兒,當下便顫聲道:“表哥還不知道我么,凡是你喜歡的人,我都愿意去哄著的。我也是聽說妙魚表妹的身體不大好,所以過來想要陪她解解悶的。誰知道那官家小姐的譜兒忒大,倒是先將我數落了一頓,真是委屈死了!”
“既然知道她是官家小姐,你還去湊什么?再者說了,孫家是母親的娘家,可跟我二姑姑沒什么關系,你這一聲妙魚表妹,是論誰家的親戚?”
林祈風這一連串的話,讓孫蓮兒原本就難看的臉色越發的黑了下去,原本的淚意再也忍不住了,氣道:“表哥,你就這樣對我么?若是姑姑知道你聯合著外人欺負我,怕是也要被你氣著的!”
“孫蓮兒!”
林祈風的聲音頓時凌厲起來。母親已經死去多年,那是最不容褻瀆的!
孫蓮兒也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頓時神情慌亂道:“表哥,我…”
“出去,林府不歡迎你!”
見林祈風對自己這樣兇狠,孫蓮兒嚇了一跳,旋即委屈的捂著嘴跑走了。
林祈風懶得看她跑走的背影,急急忙忙的朝著施妙魚的院子走去。
他得去看一看表妹,莫要被這孫蓮兒氣到才好。
誰知才到了院外,就被綠枝給攔了下來:“表少爺,小姐休息了,您晚些時候再來吧。”
聞言,林祈風看了一眼那緊閉的房門,嘆息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今日是我的不是,以后我會囑咐門房,不讓他們放不相干的人進來的。你待會也好好兒服侍你們家小姐,若有什么需要的盡管來找我。”
綠枝對這個溫文爾雅的表少爺倒是很有好感,因點頭笑道:“是,奴婢知道了,您慢走。”
待得林祈風走了之后,綠枝才進了門,輕聲道:“小姐,表少爺走了。”
施妙魚這會兒的確是躺在床上了,她倒不是耍脾氣不讓林祈風進來。而是自己穿的衣服,不適合被外男看見。
畢竟男女七歲不同席,雖說商戶里規矩沒有這么大,可這樣衣衫不整的見了面,那也是大忌諱的。
方才林祈風的話她也聽到了,這會兒聽到綠枝說話,便點頭道:“嗯,你也去睡一會兒吧,我有些困了。”
綠枝見自家小姐的臉上沒有不高興的神色,似乎壓根就沒將剛剛那個女人當一回事兒,這才放下心來,笑道:“是,奴婢這就去外面候著,小姐有事兒了隨時喊我。”
她說完又行了禮,便出門去了。等到了外面,又輕手輕腳的將門合上,只留施妙魚一人在房內。
施妙魚倒是真沒將這事兒放在心上,她先前就有些困了,誰知這孫蓮兒又沒眼色的過來鬧了一場,耽誤了她這許多的工夫。
這會兒沾了枕頭,沒多久施妙魚便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只是許是日有所思便有所夢,睡著的時候,她再次夢見了顧清池。
那也是前世里的事情。
那是天啟三十年。
陸江榮以權謀私事情敗露,她四處求人,卻都無人肯幫。
最后,她在父親的門前跪了整整一夜,到了清晨的時候,只換來對方一句:“當年你便是以這個方式來為他換來一個大理寺丞的位置,難不成現在還要重蹈覆轍?施妙魚,你是不是以為只要自己一跪,本侯就什么都得答應你!”
而裘映瑤的聲音也刻薄而矜淡:“我說大小姐,妾身勸您一句,這事兒不該管的,就不要管。你那夫婿是死是活,看造化吧。”
到她走之前,父親都沒有松口。
她只能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回家。
回家的時候旭日初升,街上行人匆匆,空氣中都是食物的香味兒。
那樣清新的空氣和朝氣蓬勃的行人們,她卻只覺得頭昏腦漲的厲害,忍不住哇的一聲便在街角吐了起來。
有一雙骨節修長的手伸了過來,遞給她一方帕子一壺水。
她接過去漱了口,道了一聲謝,抬眼的時候,正看到顧清池那一雙好看的眉眼望著自己。
他背對著朝陽,身后是萬丈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