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唐易行事一向穩健,您也不必太擔心了。”賀志祥說了一句,便先去休息了。
第二天上午,賀志祥先給唐易打了個電話,兩人約在店里見面。
唐易好久沒見賀志祥了,一見面便道,“賀叔,不管你找我什么事兒,中午別走啊,一起吃個飯。”
賀志祥難得地笑了笑,“看情況。”
把賀志祥讓進閣寶多店面的里間,唐易倒上了茶,還沒等說話,賀志祥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盒子,“先辦私事兒,這是我家老爺子送給你的!”
“唉,我上次去燕京,也沒去看看老爺子,下次一定得帶著東西拜訪一下。”唐易一時有些不好意思,人家老爺子這是一直想著自己呢!
“你不見他,是暫時不想和譚千尺交流太多吧,你見了他,怕是譚千尺就知道了。”賀志祥喜歡一針見膿。
唐易嘿嘿笑了笑,看了看打開的盒子,叫道,“老爺子開始研究瓷器了啊!”
“我都沒看是什么。”賀志祥也順勢瞥了一眼,原來是一塊瓷片,被打磨過了,很細致,長方形,大小很趁手,可掛可把。
白瓷底子,上面是巖紅彩的楷體小字:一甌清興足,春盎避輕寒。
賀志祥在瓷都多年,又跟著秦老多年,在瓷器上的眼力不弱,瞥了一眼就道,“乾隆官窯?老爺子送你塊瓷片干嘛?你這里乾隆官窯完整器都不缺。”
唐易拿起盒子底部的一張小紙片,“看來,這是老爺子寫的。”
上面寫了一首打油詩:嘉初視乾晚,茶盤底心字,若是說對了,送你興所致。
唐易看了,會心一笑,心想這老爺子真有意思!不過,眼力還真是上去了。
嘉初,就是嘉慶初年,乾晚就是乾隆晚期。賀老爺子是說,這是嘉慶初年的器物,但是也可以看做乾隆晚期,這是一塊茶盤中心帶字的殘片。
顯然,老爺子已經比較自信了,都把瓷片打磨好了,要送給唐易了。
賀志祥哭笑不得,這老爺子!都說老頑童老頑童,還真是不假。
“老爺子眼力可以啊,看出來這塊殘片是嘉慶初年的御制詩文茶盤的殘片,還能說出可以看做是乾隆晚期。”唐易笑了笑,“可比你說的‘乾隆官窯’到位啊,賀叔。”
因為乾隆當過三年太上皇,所以嘉慶在位的前三年,不說別的,這御窯瓷器依然遵循乾隆舊制,質量要比嘉慶中晚期高得多,行里有人稱這三年的御制官窯器為“乾嘉窯”。所以,雖然是嘉慶初年的東西,依然和乾隆晚期的官窯無二。
賀志祥笑了笑,“我沒看上面的御制詩,看了這首詩,就知道是嘉慶初年的東西了。”
的確,單憑這兩句詩,完全就可以判定是嘉慶時期的東西,再結合瓷釉和彩料,判斷是嘉慶初年就更容易了。
這“一甌清興足,春盎避輕寒”是嘉慶寫的一首茶詩中的最后兩句。
佳茗頭綱貢,澆詩月必團。竹爐添活火,石銚沸驚湍。魚蟹眼徐漂,旗槍影細攢。一甌清興足,春盎避輕寒。
這首詩描繪的是嘉慶皇帝夜晚品嘗新茶的情景。嘉慶皇帝特別喜歡喝茶,每天早晨起來都得來點兒。
唐易的腦子不是百科全書,之所以知道這首詩是嘉慶皇帝寫的,是因為嘉慶皇帝用在瓷器上的御制詩文,只用在茶具上,而且只有這一首。
也就是說,不同種類的瓷質茶具,只要有御制詩文,必是這一首。嘉慶對自己寫的這首詩這是得有多滿意啊?
要說清代,在官窯瓷器上寫上御制詩文的,就只有乾隆和嘉慶。所以,要是有人拿著有其他皇帝御制詩文的瓷器告訴你這是官窯,那直接就不用看了。
但都是題詩,乾隆和嘉慶卻形成了鮮明對比。
乾隆呢,都知道,喜歡寫詩,寫太多了。他的御制詩文,不僅出現在各種器物上,而且所采用的詩,也是數量眾多。
但是嘉慶呢,只用于茶具,而且只有這一首。比他老子專一多了。
所以賀志祥說看了詩就知道,那絕對不是隨口一說。
很多時候,高手鑒定,常常窺一斑而知全豹,看起來很神,而有的外行呢,也可能會覺得故弄玄虛。卻不知道,這“一斑”的背后,隱藏了海量的知識。
唐易聽了之后擺擺手,“看東西哪能不看全?賀叔你是心里有事兒。行了,老爺子的禮物我收下了,私事兒說完了,說公事兒吧?”說著,唐易還遞上了一支煙。
“其實也是私事兒,但不是關于我的私事兒。”賀志祥不喜歡說廢話,這一句算是多說了,這也就是關乎他老爺子和唐易。但接著就直切正題,“你是不是認識廖家的人?”
“你說的是報雪堂?”唐易點上煙,還沒抽,停頓了一下。
“對。廖沫兒是不是來過?”
“是來過。最開始拿了件東西,像是來斗寶的。后來我從征集辦匡主任那里知道了報雪堂,試探了她幾句,結果她直接告訴我了。第二次找我,問我歷家樓地窖的事兒,有點兒莫名其妙。”
“問你地窖的事兒就對了。她就是來收東西的!”
“不可能!她來的時候,那地窖里的東西還沒拿出來呢!”賀志祥不是外人,唐易就把買老王東西的過程簡單介紹了一遍。
“是有點兒奇怪。不過,你說的那個拿走一盒玉器的民工,應該是先賣給了周云帆,周云帆又賣給了廖沫兒。而且,現在報雪堂的新門主廖懷沙和譚千尺聯系上了,要把這幾件玉器出手給譚千尺。”
唐易一聽,好家伙!自己還在琢磨呢,那盒玉器到底被誰買走了?原來轉了一大圈,全是熟人!
“這么說,廖沫兒不是為了這件事兒來山州的?后來正好遇上了這件事兒,順道辦了?”唐易看了看賀志祥。
“應該是,不過,他找你干嘛?難不成報雪堂想和你合作?”
“我看是有這么點兒意思,不過也不全是,說起來很復雜。”唐易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