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譚看了看唐易箍緊的雙手,“你能不抓著我說么?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哪經得起你這壯小伙兒折騰?”
唐易連忙松開了手,“對不住啊,老譚。”
“你好像對唐掌門的事兒知道的很多。我想,就是譚家長房嫡孫譚千尺,也沒有你知道的多吧?”老譚笑了笑。
“機緣巧合。不瞞你說,不光是唐掌門,還有五古封燈,而我現在想做的的,就是建立一個五古封燈古玩研究會,目的是為了規范整個古玩大市場,形成良性循環。”唐易一見老譚知道唐掌門的事兒,當下對此事也沒隱瞞。
老譚耐心聽唐易介紹完,才問道:“看來是有官方的支持了?”
“對。要想做成這件事,光靠民間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唐易鄭重說道,頓了頓,又囑咐老譚:“老譚,我告訴你的,你可千萬得保密啊!”
“保密?遇到唐掌門的事兒,我就保了四十年了,你看我還能再活四十年么?”老譚又向前走了幾步,“出去走走吧,下雪了,來看展覽的不多。”
唐易點點頭。走出博物館的大門,老譚伸了伸手。
“什么?”唐易一愣。
“現在可以抽煙了!”老譚笑了笑。
兩人都點了一根煙。省博門前的人行道上,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腳印。
“那是四十年前。我呢,剛參加工作。那個年代,你肯定不了解,想收件古玉,哪有那么容易?必須得偷偷摸摸的。而且當時我的水平還不咋地,手頭的確是緊哪!”老譚吐出一口煙圈。
“那時候還沒有古玩街,是一條土路,附近好大一片都是小平房,和現在自然是沒法比了。我當時約了一個人,現在都叫貨主。他說他手里有兩件玉石板子,是他母親用來纏毛線的。我們約的地方,就是在距離古玩街不遠的一條胡同里。”
“當時是夏天,午飯后的光景,胡同里沒人,他把兩件玉石板子裝在黃布包里帶來了,我們在胡同中間的一棵樹邊上交易。他把板子拿出來,我一看,五六公分寬,十幾公分長,都是青玉,一頭尖一頭方。都微微發黃,上面還有白色的沁點子。”
唐易聽到此處,忍不住插了一句:“玉圭?”
“沒錯。”老譚說道:“當時,他想要兩塊錢,一件一塊,可是我只帶了一塊三,還價兩件一塊錢,他有點兒不愿意。”
唐易又忍不住插了一句,“兩塊錢?”
“當時豬肉的價格是幾毛錢一斤,而且有幾個人懂古玩?這樣的東西,要不是我,他一毛錢也未必能賣出去!不過,他可能提前打聽到了點兒什么,知道我喜歡玉器,所以才要了這么個價兒,當時的兩塊錢,就算是高價了!”
“最后,他提出少了一塊五不賣,還說這事兒要被他母親知道還會數落他呢!我最后也加到了一塊三,這已經是我身上所有的錢了。可是他還是有點兒不愿意,我們倆就有點兒僵持。”
“這個時候,有個老頭兒從胡同里走了過來,白綢衫,圓口黑布鞋,走到我倆面前。貨主慌忙又將東西放進黃布包,老頭兒若有若無地看了一眼,然后問:請問這里是不是神仙巷?”
“老頭兒一口地道的京腔兒,一看不是山州本地人。我們所在的胡同,的確就叫神仙巷,我便告訴了他。他道謝后又往前走去,可是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看著我問道:你想買包里的東西?”
“這時候,貨主非常警惕。他卻笑了笑,讓我們放心,他說自己也喜歡玉石什么的。這貨主轉彎兒倒快,竟然也不怕生事,又把兩件玉圭拿出來,問老頭兩塊錢要不要,老頭兒只是隨便瞟了一眼,竟然真的掏出了兩塊錢給了貨主!”
“貨主一把拿過錢,一溜煙兒就跑了!把我給氣的啊!而后對老頭兒說道,這兩塊玉圭是我先看上的!老頭兒笑了笑,問我能看出是什么年代的么?我說約莫著漢代的,青圭禮東方,應該是禮器!”
“老頭兒有點兒吃驚,接著對我說,小伙子不錯啊,這是西漢的青玉圭,應該出土很多年了,上面又有了包漿,不過包漿兩頭重,中間若有若無,還有些細毛,可能被人纏毛線用了吧!”
“當時我直接被震了,這才多大會兒工夫啊,這老頭兒眼力也太毒了吧!立刻就很尊敬地又請教了幾句玉器知識。最后,老頭兒將兩件玉圭塞到我帶的包里,說送給我了!”
“這哪行!不過我確實也是喜歡,掏出身上的一塊三毛錢,塞給老頭兒,還讓他留個聯系方式,找機會再還給他七毛錢。沒想到,他就是不收,還說能不能到我家坐坐,讓我幫個忙!”
“我當時年輕,又窮,多少有那么點兒小心思,心想他從燕京來的,外地人可能想找人或者辦事兒,我要是幫了他,那就算兩清了,我這錢就省了!就把他帶到了家里。那時候我母親去世了,我還沒結婚,一個人住,倒也方便。”
唐易接口道:“這個人想必就是唐掌門了,他竟然來過山州!”
老譚的眼中露出仰慕的光彩,“長得真是豐神英姿啊!”
“那他讓你幫什么忙?”
“他要找一個姓郇的女人,這個姓很少見,所以我記得很清楚。這個女人當年也得六十多歲了吧,他說應該就住在神仙巷。我呢,因為白收了他兩件玉圭,所以自告奮勇要幫他打聽,并讓他在家里住。幫他打聽是真心,留在家里住我是客氣一下,沒想到他真的應承下來,一口答應了。”
“姓郇的女人?”唐易不由自言自語跟了句。
老譚繼續說道:“我打聽了三四天,也沒打聽到神仙巷有個姓郇的女人。倒是他把我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人家也沒白住,除了指點我玉器鑒定知識,天天出去買好吃的回來,花的錢住國營大旅社也綽綽有余。”
唐易點點頭,“我明白了,他知道了你是五古封燈土門長老譚厚土的孫子,所以才告訴你他的真實身份!”
“也是也不是。”老譚說,“他一開始肯定是不想說的。但是臨走的那天,他出去一整天,很晚才回來,好像心情很不好,手里還拎著酒和熟食,讓我陪他喝兩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