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石叟,一般人可能沒聽說過,但是在關注銅器的圈子里,可謂大名鼎鼎。
石叟的身世和來歷幾乎無籍可查,史書上也只有不多的文字。他是明后期的一名僧人,善造銅佛像,銅爐,而制造時,對銅質要求極高,一般要經過反復冶煉,是紅銅(又稱紫銅)冶煉的一流高手。而在鑄造銅器時,尤其擅長嵌銀絲的手法。
石叟之名,當然不在于其人,而在于所造的銅器,甚至,和宣德銅器齊名。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此人并沒有傳藝后人,所以作品那是很稀少很珍貴,大英博物館就收藏有石叟的銅佛、銅香爐,而且稱其為“華夏古代最偉大的藝術家”。
石叟是一個神秘而又牛逼的人。當然了,石叟的作品和“石叟款”是兩碼事,清早期已有不少“石叟款”的銅器,做工規整,精致典雅,但是和真正的石叟銅器還是有差距的。
毛逐見這尊關公銅像制器的技藝風采和藝術品位極高,又看到嵌銀絲的“石叟款”,一時之間覺得很可能遇到真品,所以十分驚訝。
但是,唐易經過審視,關公銅像上卻并未出現寶光,按說,哪怕是一件清代的仿品,有如此高的仿制技術,也是會出現寶光的,但是沒有。
同時,而有關銅像的鑒定性感覺也是不見分毫,腦中一片空白。
這說明什么?
“這不是石叟的真品,也不是有年份的仿品,這是一件制成時間不長的工藝品。”綜合寶光和直覺出現的規律,唐易終于開口,緩緩說道。
“我實在是看不出什么問題來。如果說真的是現代的工藝品,那簡直是石叟重生啊!”毛逐嘀咕道。
“走吧,先去衛生間,回頭問問老板。”唐易沉吟了一會兒之后說道。
如果是在之前,毛逐是肯定不會相信唐易的論斷的,因為他幾乎就已經認定了這尊關公銅像就是石叟的作品。但是如今的唐易,已經開始讓他仰視,而且從未走眼,所以聽了唐易的話,他又產生了懷疑。
半信半疑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尤其是對一個癡迷古玩的人。回到方桌前,毛逐一直在琢磨這事兒。好容易吃完了,等到要走的時候,何荷又提出來要去k歌,“你們先小坐一會兒,我和唐易去結賬。”說罷,毛逐拉起唐易就又走進了店內。
“讓服務員過來就是了,你倆搞什么?”何荷沖著兩人的背影喊了一句。“讓他們去吧。”林娉婷抿嘴一笑,心想可能是毛逐有事兒不方便當著兩人的面兒說。
走進店來,毛逐拉住一個服務員問老板在不在,“喏,在那邊換香呢!”服務員伸手一指。
可真是巧了,關公銅像前面黑陶香爐里的香點完了,老板正在把新的三根線香插進香爐。
老板是一個面容瘦削的中年漢子,打扮得干凈利索,還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真不像燒烤店的老板,倒像是一個書生。
“老板,忙著呢?正準備結賬呢,看到您這尊武財神了,真漂亮啊!”毛逐直接走上前,遞給老板一根煙。
“謝謝,不會。”老板剛點上了香,微微推手婉拒了毛逐,“嗯,這銅像我擺了三個月了,擺上之后,生意就特別好。兩位吃得還滿意吧?”
“滿意,滿意。”唐易笑道,“老板,這尊銅像您是從哪里請來的?”
“哦,這是我舅舅幾年前的手藝。”老板笑著回答道,“看來兩位挺喜歡銅器,不過他老人家現在不做了。”
毛逐一聽,不由十分佩服地看了唐易一眼,心想,唐易現在眼睛太毒了,一眼就看出是現代工藝品,沒想到居然是老板的舅舅做的。這水平也太高了!而且公然落上石叟款,這是一種多么自負的感覺!
其實,如果唐易沒有因為寶光的事兒進行一番推斷,如此水準的作品,就連包漿都做上了,哪能輕易就認出是仿品?
“謝謝老板。實不相瞞,我們確實是銅器愛好者,不知道老人家現在在山州么?我們真是想拜訪一下。”唐易也微笑著說道。
“我舅舅是津門人。不過巧了,他現在確實在山州,就住在附近的一處四合院,但,他老人家不輕易見客的。”老板解釋道。
“冒昧了,那您能不能幫忙問一下,看他何時有空我們能登門拜訪下?”唐易自是不甘心,也顧不得初次和老板見面了,直接又說出了要求。
“這······”老板有些躊躇,“好吧,我打個電話問一句,不過如果不成,還麻煩二位不要再勉強我了。”這老板不僅看起來像個書生,言談之間也頗有一些文人氣息,交流起來倒是平和。
“麻煩您,問的時候多說一句,就說我看這銅像,雖是茄皮,卻勝佛經,不輸石叟。”唐易拱了拱手。
“嗯?”老板顯然不通此道,唐易只得又簡單解釋著重復了一遍,老板這才點了點頭,拿起手機打起了電話。
老板聽不懂,毛逐是清楚的。這明代銅器,不是青銅器,而是紅銅器,且經過多次冶煉而成,以宣德銅器為代表,最奇妙的就在于顏色,其色內融,深沉之中可見奇光。這色澤和包漿,史料上有明確說法,特別指出佛經紙、栗殼、茄皮、棠梨、褐色等精品之色。佛經紙色排位第一,自然最受推崇。
但是,這尊關公銅像,卻是茄皮紫色,按說以色而論,不及佛經紙,但是唐易卻說勝過佛經紙色。毛逐心想,這必是為了引起這個“舅舅”的注意,增加見面的可能性。
毛逐正想著,老板卻捂住了手機的話筒,對唐易說道,“我舅舅要和你說話!”
唐易接過電話,先說了一句,“老人家,叨擾了!”
“老朽粗手拙作,讓先生見笑了。先生何言這茄皮之色猶勝佛經色?”電話中的聲音略帶幾分蒼老,夾雜津門口音。
“老人家前輩高人,倒是我冒昧了。”唐易稍微整理一下思路,便說出了自己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