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太太去掩上院門時,周蕓竹已經拉著夜染進了里屋。
里屋窗口洞開,夜晚的清風徐徐吹進屋來,陸俊要挑燈看書,怕風吹熄了燈火,將燈擱在背風的柜子上。
“蕓竹,我無妨的,你去陪石頭。”
聽到腳步聲,陸俊一仰頭,看到周蕓竹帶著夜染進來,一時語歇:“這是…”
也不怪陸俊有些驚到了!
周蕓竹雖性子爽利,但行事從來極有分寸。
他腳癱了后,周蕓竹為了照顧他的面子,從來不會將人帶進里屋來。
這回,來的還是一個小娘子…
“她就是救了咱家石頭的染娘。”
周蕓竹數次跟陸俊提起過夜染,她介紹了夜染身份后,陸俊直起的身子復又塌進了靠背竹椅內,將書擱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家石頭,多虧了有染娘相救。”
他將手擱在竹椅扶手上,溫潤有禮朝夜染點點頭:“如此,有勞染娘了!”
陸俊表現的信任,讓夜染有些微微詫異。
看得出來,周蕓竹和陸俊之間夫妻和睦,正因為陸俊信她敬她娘子,才會十分坦然接受夜染的出現。
其實夜染并不知道,陸俊不是因為相信周蕓竹,才信任夜染的醫術。
而是,他一個男人,癱瘓在床,這幾年來苦了蕓竹,雖在竹娘面前將情緒控制得很好,無數次夜深人靜,看著熟睡的娘子,心里愧疚不已。
他是一個男人,不該讓蕓竹為他操勞至此。
他欠了蕓竹太多,又怎么能破滅她心里的希望?
在陸俊心里,比起一個男人的自尊,周蕓竹心里的希望更重要,既然她盼著自己好,不管夜染能不能治好他的病癥,又有什么重要的?
只要蕓竹希望的,他便不能拂了她一片心意。
夜染以為要費一番口舌,才能說動陸俊讓她把脈,沒想到他的眸子里古井無波,對于她替他診脈一事,心里早有準備。
他過于平靜,顯然是對自己的醫術并不抱希望。
周蕓竹早搬了一張椅子,放在陸俊身側,示意夜染坐下診脈。
夜染也不管陸俊心里怎么想,安然泰之坐下,微微曲指搭上他的脈博。
屋子里很靜,靜得一根針落到地上都能清晰的聽到。
周蕓竹寬袖下的手緊緊拽住,緊張的盯著夜染,盯著她微微輕抿的唇。
四周,只有清風的聲音,只有燭火燃燒輕微的茲茲聲…
須臾之后,夜染微微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果真是束手無策嗎?
陸俊斂下眉眼里那抹失落,感覺這樣的結果也在情理之中。
陸家為了他的癱癥,四處尋醫問藥,求診三年末果,染娘雖懂些醫理藥理,到底只是一個鄉下婦人。
又能拿他的病癥奈何?
他之所以愿意答應蕓竹讓夜染診脈,無非是不想讓為他辛苦操勞的妻子再失望。
這失望,終究還是來了!
看夜染眉頭深結,陸俊溫聲寬慰:“我患上這癱癥,周叔和本草堂大夫也無根可尋,染娘不必記掛在心上。”
“不,這并非是癱癥。”
夜染收手后,神色嚴峻問:“你是何時發病?發病前可有什么癥兆?以前可曾有什么隱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