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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圩三聞 魚不如驢

  九幽之地沒有日月星辰,自然看不到陽光明媚。

  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縱橫的溝壑,以及深不見底的裂縫。

  有水的地方長滿花草,有火的地方同樣不乏靈芝藥草。

  整個九幽內之所以五彩斑斕,正是這些花草不斷發光所致。

  雖然嘴上說“時間不多”,可他仍然站在原地一步未動。

  慕家兄妹新奇地打量著周遭一切,不時地發出驚嘆。

  反倒是饕餮,望著似曾相識的九幽如同故地重游。

  “想當初魚主還在時,這里是何等盛況…如今弱水枯竭,只剩下這些斑駁的痕跡,唉~”

  慕魚年仿若聽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既想聽聽魚主的過往,也想了解一些和“九幽”有關的趣聞。

  瞪了饕餮一眼,饕餮立馬干咳一聲,閉口不言。

  看向遠方,提醒兄妹二人:“九幽自古不同于人間,即便你們二人會些術法,也不要輕易使用!還有,越是看著像寶貝的東西,越不要碰,甚至靠近也不行。懂了嗎?”

  慕魚年默默點頭,慕夕重重的“嗯”了一聲。

  盡管他們知道魚主是為自己好,但終究知其一不知其二。嚴重的好奇心驅使之下,兄妹二人在心底生出無數疑問。

  饕餮仿佛在二人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自己,眼神中透著一股不屑。

  又一次開口,卻是在叮囑它。

  “你也知道今非昔比,所以最該管好自己的就是你!餓的時候不要亂吃,否則我可沒有把握救你出去。”

  饕餮一個激靈,學著凡人苦笑似地齜著牙。那樣子看上去,要多難受有多難受。

  無奈搖頭,不再理會這條貪吃的“魚”。一步邁出,已從置身的石柱落在下方的溝壑里。

  溝壑內遍布濁氣,周圍石壁上的水紋清晰可見。

  走出幾步之后,饕餮才從上面躍下。慕塵風仍在饕餮背上昏睡,吸入濁氣后傳出兩聲咳嗽。

  等到兄妹二人也縱身跳下來時,緊張地圍在饕餮身邊,完全忘了它之前的兇殘模樣。

  恰在這時。

  石壁下一叢綠色的石蕊吸引了饕餮的注意。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饕餮像風一樣沖了過去,張嘴就啃。

  它嘴里傳出陣陣“嘎嘣”聲響,還不忘碎碎念叨。

  “沒有弱水滌凈雜質,這味道終究是差太多…”

  話音未落,饕餮扭頭就將一口綠色的汁水吐在了慕塵風的身上。

  再看它那沾沾自喜的神情,仿佛做了一件多么大公無私的事情。

  慕家兄妹見饕餮如此對待自家老祖,敢怒不敢言。

  饕餮見狀瞳孔一縮,故意裝作趾高氣揚。

  “我說你們兩個娃娃別不知好歹,換作以前饕爺我絕對不會如此暴殄天物!我可是在幫他恢復,別好心全當驢肝肺…”

  一說到驢肝肺,饕餮忍不住口水直流。險些將壓在舌頭底下的靈元吞進腹中。

  慕魚年知道誤解了饕餮,正要拉著慕夕道歉。

  忽然。

  一股強勁的妖風,沿著溝壑直奔此處而來。

  頓時石壁震顫,巖石滾落,整條溝壑底部黃沙漫漫。

  “是誰如此大膽,膽敢取走本驢主的幽冥草!”

  “噗~哈哈,這世間還有驢妖?活這么多年我還是頭一次聽說!”

  饕餮顯得有些肆無忌憚,前蹄捧腹大笑,活脫脫笑出了驢叫聲。

  如果不是慕家兄妹扶著慕塵風,只怕饕餮能把他甩下去。

  倒是一臉淡然,盯著逼近此地的滾滾沙塵若有所思。

  他知道,九幽之地鮮少聽到“驢”這樣的名諱。何況“驢主”之說,根本不可取信。

  等到沙塵散盡,視野清晰一些。一頭驢首人身的妖怪站在十丈外。

  它略顯緊張地盯著饕餮,完全忽略了慕家兄妹,以及化作人形的。

  似乎在它眼中,凡人不值一提。

  “你是哪里來的妖怪,吃了本驢主的幽冥草,還不趕緊自斷一蹄謝罪!”

  饕餮完全沒把這句話聽進去,而是抬起鼻子向前嗅著。

  突然之間,饕餮抬頭看向,張口欲言。

  只見抬起手,饕餮才把話頭咽了回去。

  但是饕餮看向驢首人身的怪物時,眼底卻多出一絲同情。

  甚至它眼里看到已不再是這樣一只妖,而是一條仍然鮮活的魚。

  它是想告訴,這只妖的身上,分明藏著一股魚腥味。

  此時。

  自稱“驢主”的妖怪才注意到的存在。

  可當它看到那張精致的面孔時,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后跳數丈。

  “你是何人?竟然學我冒充驢主!就不怕往生無門,死后魂滅!”

  驢妖說義正言辭,但也透漏出一個重要的訊息:它是在冒充那位“驢主”,嚇唬他人。

  它的話落在耳中,反倒令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

  “緘口真言么?能讓你永世說不出‘魚’字,只能以驢代替的,這九幽之地也就那么幾位而已…”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驢妖明顯有些膽怯。見不但識破自己身份,還能聯想到那幾位,已然超出它能應付的范圍。

  只是它還不知道,它眼前的饕餮是“魚”,更是一條特別的“魚”。

  衣袖輕揮,一股柔和的水光淋在驢妖身上。

  “說吧,你既然原本是魚,又為何以這副身姿欺世盜名?”

  驢妖感受著久違的水波,自身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只是當它再次開口時,口中的“驢”字都被“魚”字代替。

  “什么欺世盜名?魚主之名又豈是我等可欺…當年魚主隕落,弱水枯竭,天地間再無容魚之水。魚想活命,只能茍延殘喘。”

  見面帶微笑,驢妖還沒有意識到,施加在它身上的真言已經被祛除。

  而它潛意識里仍是一條魚,一條容易忘記眼前,容易忘記逃離的魚。

  向前幾步,一本正經地看著驢妖。

  “你想不想,再變回魚的樣子?”

  “想!呃,不想!”

  驢妖的搖擺不定,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

  多少年過去,誰還會相信曾經的魚水二主。天不是昔日的天,這九幽之地也自然不再是曾經的九幽。

  無論是天與地,還是這世間萬物,都需要時間去適應一個魚水相合的世界。

  只見手掌輕翻,一枚妃色的魚符浮在手心。

  “你看這是什么?”

  “魚,魚…魚主!”

  驢妖本想說魚符,可銘刻在心神里的那句話讓它猛然跪下。

  見魚符,如見魚主。

  再看時,驢妖那張長長的臉上老淚縱橫。

  它想說,窮魚末日,魚不如驢。

  它想說,九幽路險,魚主小心。

  它想說,自在逍遙,魚水當年。

  它唯獨不愿說,在九幽為魚,忍辱者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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