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魚…”
慕塵風聽聞“魚臨淵”三個字,本意是想稱呼一聲“魚主”。
但卻被同樣震驚的雨墨捂住嘴。
雨墨深知,直呼這三個字是忌諱。
再看四周,那一雙雙如同燈籠一樣掃視過來的眼睛,她更不愿慕塵風如此冒失。
未曾想。
魚臨淵笑著看向二人,輕輕牽過水色的手,故意裝作無賴的樣子。
“對啊,我就是魚,她就是水!”
慕塵風和雨墨嘴巴大張,幾乎能塞下拳頭。
侵襲意識的“飽腹感”,令魚水面前的兩人,有些不知所措。
已然聽到二人心聲的水色趕忙暖場,一拳捶在魚臨淵胸口。
“這還沒老呢,就不正經了,以后怎么辦?”
“以后?”
“是老了以后!”
“魚是正經魚,就是不知道那時的水,是不是正經水咯…”
水色“嘁”了一聲,將手從魚臨淵手里抽回。
魚臨淵再次伸手之時,近水披從那茅草屋內飛來,落在他胳膊上。
雙手一抖,披風從水色身側滑過,又被魚臨淵重新披在水色身上。
“還是你披著,我才會安心。”
這一次,水色沒有反駁,而是乖巧的點頭。
慕塵風和雨墨看在眼中,羨在心里。
不知為何,二人總覺得如斯感情,蘊含著他們永遠無法企及的境界。
因為是水,因為是魚,亦或者因為是魚和水。
“該走啦,再回此地不知又是何時!”
魚臨淵看向四周,愜意的聲音里藏著諸多感慨。
甚至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次離開之后,再未以魔主的身份回來過。
水色聽著他的話,不禁多看了那十幾位“妖女”一眼,輕聲細語地開口。
“一會兒你們也回去吧,這些年來,因為你們的到來,這里才更添幾分活力。”
十幾個貓妖狐妖所變的女子,此刻圍在水色周圍哭哭啼啼,哀求著不肯離去。
慕塵風和雨墨相視一眼,都明白妖不肯走的原因。
這樣一處與世隔絕,與世無爭之地,莫說妖不想走,就算天界天仙來了,只怕也會舍不得。
沒過多久。
魚臨淵和水色離開了青魔幻境,去往天池。
本可以借助瞬間抵達,可由于慕塵風等六人的緣故,只得再次變成地行魔魚的樣子。
青色的月光下。
依稀可見一個碩大無比,卻又近乎透明的黑影,從地面躍起,又從空中落下。
游弋在月色里的魚都會避讓,疾馳在大地上的妖魔都會閃躲。
直到即將躍過墨色的“弱水”時,魚臨淵和水色同時回頭張望。
半空中。
妖巳站在那里面帶微笑,似前來送別。
一只青色的小狐貍趴在她肩上,張嘴打著“哈欠”。
魚臨淵微微點頭,以示敬意。隨即化作月夜之影,消失在天際。
也不知過去多久。
慕塵風從疲倦的睡夢中悠悠醒來,看著仍在一旁酣睡的雨墨和另外四人,他從未覺得如此踏實。
魔魚這樣的龐然大物,慕塵風從未見過。甚至如他這般年紀的同齡人,聽都不曾聽過。
此刻他們幾人都在魔魚背上,而魚臨淵和水色,則立于魔魚那張如同深淵的巨嘴邊緣。
以這樣的視角看著地界的“夜景”,感受著吹過耳畔的勁風,慕塵風心中第一次生出向往。
大地上那些藍紫紅彤的花草,早已屢見不鮮。
如今落在慕塵風眼中,似有了卓爾不凡的姿色。
不知是因為劫后余生,還是因為佳人在側,慕塵風心中對魚和水的崇敬,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早就聽說,現如今的地界能有這般景象,都是因為魚主。
魔魚緊鄰著弱水游動,黑色的弱水之上,月光也失去顏色。
不知何時醒來的雨墨,就這樣裝睡靠在慕塵風腿上。
“知道你醒了,還賴著。”
“他們幾個不也沒醒嘛!”
“按水主所說,他們暫時不會醒來。就算醒了,也沒有近來的記憶。”
“莫非他們真的成了魚?好羨慕!”
“能活著,就不錯了。成魚可比成仙成魔難多了…”
正當慕塵風和雨墨聊得起勁時,再次從地面躍起的魔魚,猛然停在半空。
躺在魔魚背上的四個人,瞬間滾成一團,被慕塵風和雨墨攔了下來。
魚臨淵和水色仰望夜空。
那一輪常年掛在那里的青月,此時正在已極快的速度泛起白光。
魚臨淵眼神一凜,說話時聲音飽含怒意。
“地界迎來地晝,天界正逢天夜!只是距離上一次,遠遠未到十萬年。”
水色自然能從魚臨淵的話里聽出,天界必定有事發生。
再看如今的地界,反而是一片“祥和”寧靜。
亦如,暴風雨之前。
僅僅眨眼功夫,那一輪明月已經一半青色一半白。
整個地界猶如“曙光”降臨,大地上的奇花異草都開始瘋長。
反倒是那些借助月色游蕩在空中的魚兒,此刻像干涸在河床上一般。
一條接著一條,蹦跶著,掙扎著,從夜穹中墜向地面。
見狀。
魚臨淵冷哼一聲。
翻手之間“魚面”出現在手里,頓時化作七色光芒沖入天空。
那一張獨屬于龍魚的娃娃臉,在青白相間的天上迅速放大,直至遮蔽大半個天空。
魚群自空中跌落的勢頭戛然而止,甚至許多魚兒像躍過堤壩一樣,重新游回了高處。
那根用作魚竿的青竹,此時只有筷子長短,靜靜躺在魚臨淵手心。
其上,不時有青白之光交替閃爍,近似某種訊息。
魚臨淵似感受到什么,淡藍色的眸子里泛起一圈圈象征魔主的紫光。
“夜魔何在?”
“在!”
“傳魔主令!所有魔將以上修為者,到天池等我。
趁天夜地晝之時飛升天界者不用理會。
但今夜墮入地界者,不論仙魔神佛,統統抓來見我。
違者,隨你們處置…”
“是!”
天色越來越亮,眼看著常懸地界的青月,正在變成高掛天界的烈陽。
水色腳下一個踉蹌,頭頂升騰起一抹綠光。
魚臨淵急忙攙扶,身上的寒意令周圍的氣氛降至冰點。
魔魚背上的慕塵風和雨墨,只得相擁取暖。
魚臨淵深呼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十五年來,你夜敲木魚,我執竿釣魚。
沒想到這區區一縷天界之光,居然能夠喚醒你心里的菩提!
天不仁,休怪我不義。”
稍稍緩和一些的水色,將手搭在魚臨淵的手背上,安撫著他的情緒。
嘴唇略顯蒼白,可她仍在歡笑。
那十五年來的滿足,已然在這一刻全都漾在臉上。
她深知。
魚臨淵是為了陪自己才留在,這個時間相對漫長的地界。
如果他現身天界,那所剩魚年,將以煙消云散的速度,帶走她心里這條“魚”。
但又如她所言,魚和水,終究不是凡人。
能選擇的,似乎比之凡人還不如。
感受著水色手心傳來的溫度,魚臨淵轉頭看向那一輪“地晝之陽”,眼角噙淚。
與此同時。
數道仙佛之光,透過那一輪烈陽,普照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