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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圩四聞 人欲窮魚

  二十步。

  恰好是這些人,與水色之間的距離。

  沒人會注意蹲在城墻上的那只白貓,也沒有人能看到被黑夜遮去身影的黎初。

  水色幾女就猶如群狼眼中的獵物,唾手可得。

  至于魚臨淵。

  根本沒有人將其放在眼中。充其量只是一個外表華麗的人肉沙包。

  雖然這時的魚臨淵仍是凡人,但也能感受得到,水色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正有寒意外泄。

  眼看著一只玉手平伸向前,深覺不妙的魚臨淵,迅速將掌心放在她手心,緩緩牽在手里。

  看著水色,滿眼溫柔。

  漆黑的眸子并不閃亮,卻足以讓水色心中升騰起的“怒火”,霎時蹤影全無。

  水色自然知道:魚是不希望,臟了水的手。

  四周的火光忽閃幾下,又恢復如初。那數百個暴虐之徒,早就因為水色剛才那一笑而神魂顛倒,無人在意發生了什么。

  這時。

  魚臨淵正前方的人群,忽然由外向內分出一條道,三個身著盔甲的壯漢,在節奏鮮明的甲胄聲中走來。

  來人居然穿著飛魚裝,桃木腰牌掛在腰間,任誰也能一眼認出他們的身份。

  只是令魚臨淵和水色沒有想到的是,這三位看似職位不低的飛魚衛,和周圍這群人分明是同伙。

  為首之人更是面目從容,一臉得意。看向魚臨淵和水色時,傲氣一覽無余。

  “我當誰人如此大膽,還敢于今夜進城?不曾想還能看到幾位美女,實乃申某榮幸!”

  姓申的男子惺惺作態。表面上有幾分恭敬,可內心的邪念早已被眼前的兩位水靈洞悉。

  可當申姓男子瞥見魚臨淵牽著水色的手時,目中殺意稍縱即逝。

  見狀,水色臉上的笑容似水蕩漾,原本被魚臨淵牽住的手,玉指用力抓得更緊。

  “哦?如此聽來,你倒是認得我們幾位。既然如此,為何還要攔著我等去路…”

  凡人都善逢場作戲,水色既已深諳其理,自然不會當著魚臨淵的面,跟眼前人一般見識。

  申姓男子放聲大笑,圍在四周的人也一呼百應。

  “認得?談不上…只是有幾個妖怪前來求水時,鄙人有幸見過水主一面!”

  申姓男子故意避開重點不答,顯然心懷叵測。

  魚臨淵縱然鮮少與凡人接觸,此刻也能看出些門道。

  松開水色的手,又含笑沖她點頭,魚臨淵向前走出十步,面相申姓男子停下。

  周圍的人見魚臨淵如此膽大,頓時劍拔弩張,聲色俱厲。

  申姓男子舉手過肩,周圍立即安靜下來。

  “雖不知你是何人,但這份護著水主的勇氣,令申某欽佩!”

  “用你們的話說,我應該,是你口中那位水主的,男人!”

  魚臨淵說著,故意抬高音調。

  懷璧其罪。

  他就是想看看,眼前這些會無止境膨脹的凡人,究竟能對自己怎樣。

  “男人”二字,就像隨手撒出的火藥,在遇到周圍那些火光后,一點就著。

  不少人高喊著“殺了他”,還有人向那申姓男子建議,就地“廢了”魚臨淵,讓他再也做不了男人。

  反倒是申姓男子顯得頗為冷靜,傲然之色留于眼角。

  “想不到為了女人,你小子倒是敢將性命豁出去。當真不怕死么?”

  魚臨淵笑意漸濃,索性將雙手負在身后,有些玩味。

  申姓男子并不知道,當著魚臨淵的面大談生死,意味著什么。

  就在這時,魚臨淵再次向前五步。如此近的距離,已經足以看清申姓男子的嘴臉。

  “我若是為了自己的女人,那你們又是為了什么,才讓如此多無辜之人枉死?為了這天下?還是為了,自己?”

  從未和私欲之人如此近的距離,魚臨淵不免有些直接。

  似乎這樣簡單的交談,能讓他更加深刻的明白:何為欲。

  申姓男子明顯一愣,隨即吐出一堆冠冕堂皇的借口。

  “今逢亂世,民不聊生。

  當朝皇帝龍陽非但不知體恤民情,納魚為妃,敬魚為靈…好在蒼天有眼,連月來將下責罰,我等趁勢揭竿而起,做這天下共主有何不可?”

  聞言。

  水色默默地嘆了口氣,她似乎已經感受到了,來自魚臨淵內心深處的失望。

  龍魚生自弱水,若都因“這種人”窮盡一生,當真不值。

  魚臨淵仰頭望著漆黑的夜空,再也懶得開口。

  突然。

  申姓男子拔出腰間佩劍,一劍刺向魚臨淵。

  在他看來,眼前這位毫無防備的公子爺,只有一命嗚呼的份兒。

  可當周圍的呼聲由高漸低,最后鴉雀無聲。申姓男子才注意到手里的劍,如同卡在了石頭里。

  劍身懸在魚臨淵胸前,無法存進,無法抽離。

  申姓男子似忽然想到什么,松手的同時取下桃木腰牌,猛然向著魚臨淵一扔。

  眼看著那塊刻有“魚”字的腰牌砸在魚臨淵身上,他從懷里拿出一把桃木匕首,瘋一樣地直取魚臨淵心口。

  然而。

  被他視為誅邪神兵的桃木匕首,卻在離魚臨淵還有一步距離時,驟然斷成幾段。

  “還愣著干什么,上!”

  數百人一哄而上,槍矛刀劍同時招呼,但所有人都在沖出幾步后,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下。

  他們又豈會知道,自己被水色身上的披風,擋在十六步開外。

  只是他們不會像妖魔那般動彈不得,而是能看到自己的身體,正輕飄飄地離開地面。

  不論是拿在手中的兵器,還是照亮周圍的火把,此刻都已一種詭異的方式被拉長。

  上一刻還在得意的眾人,這一刻又都哭喪著求饒。

  唯獨申姓男子有些慌神,一邊想要拔腿跑開,一邊氣憤地謾罵著。

  “怎會這樣?不是說水主心善不會對凡人出手,這跟說好的不一樣…不一樣…”

  “因為你口中的水主,的確沒出手!”

  看著申姓男子前后的反差,魚臨淵不禁覺得可笑。

  伸出手指,輕輕點在那把桃木匕首的碎片上,故意劃開一道口子。

  一滴鮮血流出,卻不是凡人那樣的殷紅。

  而是銀白為主,隱約可見紫色。

  當這一滴血落在桃木碎片上時,匕首重新合在一起,表面泛起緋紅。

  緊接著抽出嫩芽,開出桃花。

  “人之所以顯得愚昧,不是因為不知天高地厚,而是不懂得量力而為!”

  話落。

  綻滿桃花的匕首如風中朽木,化作飛灰。

  申姓男子想要開口求饒,卻發現任憑自己如何嘶喊,喉嚨里的聲音就如被“拿走”一般。

  魚臨淵望著城里燃起的幾處大火,平靜開口。

  “比起殺了你們,殘忍地方式還有更多!你們這樣的人,還不配玷污魚和水…”

  略作停頓。

  魚臨淵凌冽的目光掃向四周,依次從那數百人身上看過。

  “魚臨淵如今不是魚主,可我希望,身為魚魂的你們,離開!”

  一句話之后,周圍再次靜得出奇。

  那些尚在掙扎的人,忽然一動不動,面若抽搐。

  白魚從他們頭頂飛出,一條接著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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