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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卅二聞 彼岸魚生

  它緊貼著海面,似乎遠比在水里的速度更快。

  一只白貓蹲在金魚背上,不時地伸出爪子,將躺在金魚背上的凡人少年抓緊。

  于是就出現了滑稽的一幕。

  雨水淋在金魚背上,使得長滿鱗片的地方愈發濕滑。

  白貓不得不在金魚背上,一次次尋找著借力之處。

  忽然之間,天上的雨水驟然“停”止。起伏的海水也在一瞬間平整如鏡。

  白貓為穩住身形,又一次一分為八,十數只爪子牢牢抓在金魚背鰭上。

  只有那條貼在魚背上的錦鯉,無憂無喜。既不擔心自己被甩下去,也不在意周遭一切變化。

  “嗯?它為何突然停下了?”

  其中一只白貓望著前方,張嘴說道。

  墨睛金魚驟然加速,魚身躍向空中的同時,魚身上黑色的鱗片全部變為紅色。

  它也由一條金魚,變成了一條鯉魚。

  “事到如今哪還管得了那么多…只要找到它就盡快離開!這海水瞬間干枯,又在短時間內被雨水填補。

  事出反常啊…”

  然而就在這時,幾個讓黎初感到“熟悉”的身影,靜靜屹立在遠處的空中。

  視野里出現一只白貓,跟趴在自己背上那八只一模一樣。

  黎初魚嘴一張,也似終于松了口氣。

  “你說你,堂堂一個尊者,還是九命貓妖,看到魚的時候撒腿就跑…”

  “黎初,你說清楚,什么魚?我可不記得,自己見到魚就會跑!”

  聽白貓自說自話,無論是黎初還是它背上那八只白貓,都明顯一愣。

  沒等黎初在空中穩住身形,八只白貓齊齊飛出,變成一只。

  當兩只白貓隔空相對時,桃夭妖和水仙面面相覷,似乎還沒搞清是怎么一回事。

  左丘雨看向黎初,正準備用手比劃,轉念一想又沉聲開口。

  “你怎么會來這里?而且還抓個凡人?莫非你早就別有用心,背叛我師尊!”

  黎初沒有說話,搖身一變,化身成為紫裙女子。

  在她看來,再多的解釋,也都是浪費時間而已。

  隨手將木有魚抓在手里,另一只手心翼翼地接過那條錦鯉,黎初這才瞪了一眼兩只白貓。

  “又是這一套…你們就不能干脆利落些!你這最后一條命幫你找到了,恕我不再奉陪!”

  兩只白貓都凝視著對方,搖晃著尾巴,似對黎初的話充耳不聞。

  可實際上,兩只白貓正在心神交流,將各自所見所聞,以最快的方式融匯。

  水色和水仙自始至終都盯著木昏迷的木有魚,讓她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會在這里再見那昔日少年。

  黎初早就知道,木有魚口中的“仙女姐姐”就是水色。

  此刻看到水色全部注意力都在這木姓少年身上,心中略有不快。

  隨手將木有魚丟向水色,又從懷里取出有些干癟的“水果”順手扔出。

  水仙順勢接過木有魚,又將水果接過。

  黎初終于騰出手,將錦鯉抱在懷里。帶著些許氣憤,緩緩沖水色說道。

  “黎初以為,水主會是不同的…此時一見,不禁有些失望!”

  見水色沒有說話,她又轉頭看向左丘雨。

  “還有你,丫頭!我替你師尊感到難過…”

  左丘雨聞言,重新打量著黎初和她懷里的錦鯉,并沒有看出什么特別。

  一條“錦鯉”懷里抱著另一條錦鯉,無論怎么看,都再正常不過。

  可當一直沒有說話的水色和桃夭妖,看向黎初懷里那條極為普通的鯉魚時,卻總覺得似曾相識。

  “這魚…”

  “不給!”

  水色本意是想知道,這魚從何而來。

  可落在黎初眼里,分明就是“強取豪奪”。

  既然誰也認不出錦鯉就是“魚臨淵”,黎初絕不會心甘情愿地把“魔主”讓出去。

  桃夭妖“哼”了一聲,指著黎初懷里那條錦鯉,戲謔地說道。

  “你不會是從鯉瑤姐姐的花園里,偷來的吧!”

  見黎初無奈搖頭,水色喝止桃夭妖。

  恰在這時。

  錦鯉不停地掙扎,似要從黎初懷里掙脫出來。

  她下意識地松開手,看似普通的錦鯉居然能在空中游弋。

  搖頭,擺尾,再搖頭,再擺尾。

  看似平淡無奇的動作,像極了源自魚魂深處的掙扎。

  它先是靠近水仙,繞著水仙游蕩一周之后,又懸在左丘雨面前。

  片刻后又從桃夭妖腳下,游近水色身旁。

  一圈又一圈。

  直到周圍的目光都落在錦鯉身上,水色身后的披風上,也漸漸露出頭。

  不知何時,兩只白貓也變作一只。似乎那擁有九條命的寂夜尊者,終于找回了完整的“自己”。

  然而此刻。

  不論是寂夜尊者,還是,都看著錦鯉一言不發。

  它們分明都知道,眼前的錦鯉就是魚臨淵所化,卻又不敢輕易“說破”。

  魚為水欲。

  若水色不能認出這條“魚”,即便它們說出魚臨淵的名字,也是徒勞。

  何況魚臨淵被困在初任魚主的封印之中,水色自然是一切的關鍵。

  水色悠悠地彎下身,伸手之時彼岸花再次顯現。

  水仙和桃夭妖緊張地喊了聲“姐姐”。

  深知那朵花的可怕之后,她們害怕水色會不經意間再次“暴走”。

  就連一直觀望的寂夜和黎初,也都不由自主地捏了把汗。

  靈犀之淚所化的彼岸花,似乎“感受”到了“魚”的存在,再度悠悠盛開。

  不是最初的純白,也不是之后的幽藍,更不是歃血之紅。

  而是一瓣白,一瓣紅,一瓣藍…

  七片花瓣對應七種顏色,像極了只有輪回之地才有的七道光柱。

  錦鯉似被彼岸花吸引,慢慢地靠近,魚嘴一開一合。

  不知不覺間,水色也沉浸其中。

  恍如隔世的千年,似乎再一次上演。

  不同的是,曾經在她面前的是一條生著娃娃臉的龍魚,而此刻凝望著彼岸花的卻是一條錦鯉。

  明明此時的水色和之前大不相同,可錦鯉的眼中,依舊映著那一身白衣。

  它不能說話,也吐不出像樣的氣泡。甚至魚嘴有些干裂,身上鱗片也掉落不少。

  但它依然靜靜地,望著眼前這朵“隔世之花”,不肯遠游。

  分明下方就是廣闊的大海,空中到處都是雨水,它卻毫無戀意。

  當魚眼中流下淚水,水色胸口的魚符就像被驟然握緊。

  桃花魚符在她胸口處,發出耀眼的光芒,竟然和彼岸花的色彩相會輝映。

  左丘雨的魚符也從她眉心緩緩飛出,投下刺目的光芒。

  這一刻。

  水色又豈能不知,心中淚是眼前淚,眼前魚是心中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我不心…”

  一邊說著,一邊顫巍巍地伸出左手,想要摸一摸眼前魚。

  手伸至一半,她又立即抽回。

  “往生珠!只要把你帶到那里,應該會有辦法!”

  然而眼前魚依舊輕輕搖著頭,似有深意。

  突然。

  魚嘴張了張,像在訴說什么一般。

  “你說什…”

  可還沒等水色問完,眼前魚聚精會神地盯著彼岸花,渾身鱗片剝落。

  緊接著是血肉…

  “魔主!”

  “師尊!”

  “傻魚!”

  “魚主!”

  不同的呼喚聲相繼而至,可眼前魚依舊迅速死去。

  似乎這朵盛開在水色手心的彼岸花,本就是“它”的終點。

  看到這一幕,水色竟無淚可流。

  因為她的淚,已在手心綻放。

  空氣一下子變得冰冷,天空中沒有落下的雨水,盡數化作冰錐。

  就在水色將要爆發之際,她手心的彼岸花里,晃悠悠地游出一條白魚。

  赫然是魚臨淵的魚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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