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裝漢子盡量讓自己顯得溫和些,沖著身后幾人說話時,刻意壓低聲調。
水色抬眼,落落大方地回了句“有勞”,轉身又回到馬車內。
左丘雨借勢發揮,手掌平攤在戎裝漢子面前,那樣子,放佛她才是債主,而戎裝漢子倒像欠了她很多錢似的。
隨著城門緩緩打開,戎裝漢子見左丘雨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不由眉頭一皺。
“怎么,你這冒牌千斤還上癮了?是不是還得我親自送您回府?”
左丘雨聞言,故意眨巴著眼,繼續戲弄著戎裝漢子。
“你以為人人都能見到我那美勝天仙的姐姐么?也不問你多要,但也總得意思意思!”
說著。
她也學著戎裝漢子方才的舉動,捻著手指頭。
似乎把那“爺孫兒倆”的怨氣,一并撒在戎裝漢子身上。
然而這時。
水仙也湊了過來,隨手將一顆粉色珍珠丟給戎裝漢子,笑意盈盈地在左丘雨耳畔低語幾句。
魚臨淵無奈地搖頭,目睹兩女一副趾高氣揚地樣子進城,他抓著手里的韁繩做著樣子。
“姐您別急,這就進城,這就進城…”
猛然扯開嗓子,他也學著凡人的樣子一番吆喝。
雖是故意說給戎裝男子聽的,卻讓最前邊步行的水仙和左丘雨,齊齊笑出了聲。
此時的戎裝男子,哪里還關心這些,借著城門口火把的光亮,對那顆粉色珍珠愛不釋手。
直到魚臨淵駕著馬車走遠,戎裝漢子才漫不經心地說著“關城門,關城門!”
欒州城的街道上,也還算得上燈火通明。
只是除了偶爾敲鑼的打更人外,只有忙著收攤歸家的攤販。
仿若鬼怪妖魔,都會隨著夜晚來臨。
左丘雨則像一位對欒州城無比熟悉的引路人,拉著水仙東瞅西望,有說有笑。
“水仙姐,為什么剛才還要給他那么貴重的東西,依我看,沒賞他一頓毒打,就已經開一面啦!”
“我都跟你說了呀,幫你戲弄他一番…”
“難道你給他的,真的就是一滴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水?”
“是呀!用不了多久,那一顆珍珠,就會在他眼前不翼而飛啦。”
“雨兒都想再回去,看看他的表情,嘿嘿!”
兩女你一言我一語,旁若無人,將戲耍普通人的心思盡數吐露。
也辛虧魚臨淵并非凡人,若不然,早已無言到用韁繩勒住自己脖子。
見暮色漸沉,應是無月之夜。不由想到什么的魚臨淵,側身而坐,就要伸手撩起馬車上的簾子。
“心靜則氣定,氣定則意念無波。我方才就已察覺你心躁氣亂,莫非是身為魔頭,見到凡人時無法抑制魔性?”
依舊是那般獨特的冰冷,像一瓢涼透的弱水,從魚臨淵后腦澆到脊背。
本來想說些什么,被水色這樣一說,魚臨淵反而更加“清醒”。
他深知此行到人間,令水色“恢復”只是其中一個目的。
輕輕張了張嘴,又無聲地把手收回。
恰巧在這時,左丘雨指著數十步外的一處宅邸,轉身愉悅地說了句“到了”。
魚臨淵雖然不是很明白,為何左丘雨回到人間如此開心,可他隱隱覺得,大概類似于“如魚得水”。
那是一種,無聲無息的親近。
抬眼望去。
氣派的大院,有衛兵把守。大門外的瑞獸雕像,也足有幾尺。
在門頭燈籠的映照下,一塊高懸的匾額上,雕著“寧西將軍府”幾個鎏金大字。
魚臨淵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撿來的”徒弟,的確身世顯赫。
左丘雨拉著水仙就要進府,卻被“再次”被門外的守衛攔下。
“來者何人,擅闖將軍府可是要被問罪的!還不速速離開…”
說話的守衛掃了一眼左丘雨,竟全然沒有眼熟之感,更談不上認得出。
可當看到水仙那傾國的美貌時,后半句聲音陡然變。
愛美之心,令這些守衛在這一刻懂得憐香惜玉。
左丘雨聞言,竟被守衛氣的語塞。
但細細想來,自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每次偷偷出去也是“裹”的嚴嚴實實,從后門進出。
轉過頭,正要讓魚臨淵跟自己繞道后門。
這時。
一隊穿著有些奇怪的士兵騎馬而至,之后緊跟著一輛屬于將軍府的專用馬車。
可當左丘雨看向魚臨淵以及身旁的水仙時,卻發現他們臉上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長。
魚臨淵和水仙一眼認出,這些士兵穿的是飛魚服,所佩發的武器,也盡是桃木制成,其上更是布滿鯉魚紋飾。
馬車徑直停在大門口,簾子掀開的剎那,一股濕咸的氣息撲面而至,還夾雜著些許仙氣。
緊接著走出一“人”。
青年一身白色錦衣,玉簪銀冠,一頭黑發遮不住那雙偶有金光閃過的眸子。
在看到水仙這位“水主”的剎那,青年沒有選擇步行,而是直接飛身而起,含笑落在水仙面前。
“鄙人龍三,敢問姑娘芳名,為何總覺得在你身上,有種特殊的氣息,令我這愚笨的腦子,一時半會兒想不起…”
沒等水仙回他,左丘雨就像護水之魚一樣,擋在水仙身前。
“你誰呀,如此無禮,恬不知恥,竟然還在人家門口!”
“家門口?”
青年剛說三個字,左丘雨拉著水仙就往魚臨淵的方向走來。
因為水色的緣故,魚臨淵只能是一副事不關己,靜坐看戲的樣子。
然而一直默默無聞,“任勞任怨”的兩匹駿馬,卻在看到那自稱“龍三”的青年后,不住地嘶鳴,前蹄踏在石板地面上“噠噠”作響。
“怎么,難道你們跟它,彼此熟識?”
一青一紅兩匹駿馬再次嘶鳴一聲,馬首抬起又落下,似在點頭。
自稱龍三的青年,眼見水仙被左丘雨拉上魚臨淵的馬車,這才打量著一身紫色華服的魚臨淵,隨后像是對自己的身份頗為得意,露出一笑。
“凡人總愛說,君子成人之美。不知這位公子,可否將那位姑娘,介紹與龍三?龍三必當感激不盡!”
這一刻。
自稱龍三的青年,有眼不識泰山,完全不知道他對面的魚臨淵,究竟是何身份。
只可惜。
魚臨淵沒有任何情緒地瞥了他一眼,漆黑的眸子看向兩匹馬,淡淡地說了聲“去吧”。
一青一紅兩匹駿馬,猛然一躍掙脫束縛,在眾目睽睽之下,幻化成敖烈和敖謹兩位公子,盡顯妖異。
甚至偶然間外泄的妖氣,令飛魚衛手里的桃木兵器,齊刷刷地抖動,如同一種警示。
看到兩匹馬化作敖烈和敖謹,自稱龍三的青年不再理會魚臨淵,更是將水仙暫拋腦后,滿臉驚異地開口。
“你們,怎么會在此處?”
向來多言的敖烈,此時一臉輕蔑,不愿多說。
少言寡語的敖謹,微微一笑,有些滲人。
正當臉色不悅的龍三要繼續開口時,一個尖銳到如同“鬼哭”的女子嘶吼聲,從將軍府內院傳來。
龍三大叫一聲“孽畜”,化作一道金光飛入將軍府內。
回過神的飛魚衛相互對視,隨即穿過正門,也進了將軍府。
魚臨淵所駕的馬車也瞬間不見,桃夭妖跟在水色身后,不斷沖他做著鬼臉。
左丘雨臉色慌張,有些六神無主。緊緊握住水仙雙手,看著魚臨淵說了聲“是我娘”。
水色聽后單手掐訣,弱水宛如“銀河”,跨過正門直通內院。
“那我們先去!魔頭就在此等候,切勿生事!”
一步邁出,腳落“銀河”之上,水色帶著桃夭妖幾女,當著魚臨淵的面消失在府外。
“你們也去吧!”
“是。”
敖烈和敖謹原地旋轉幾圈,化作一青一紅兩團妖風,飛進了將軍府。
此時。
門口的守衛早已驚嚇過度,盡數昏厥。
只剩下魚臨淵站在原地,盯著將軍府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