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路燈亮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肆意的翻滾著,在路燈見證下又跳躍著落到了行人的身上。
銀裝素裹的冬日,天黑了,連行人都縮在脖子急匆匆趕路,就連騎著車子而歸的都要提防車子打滑摔倒。
關平安站在胡同口,看著突然出現在街口,頂著呼呼作響的寒風騎著自行車艱難而來的爹,她唯有暗嘆一聲。
關有壽見路燈下的人影,他立馬又急蹬了幾腳,一到閨女近處,他急忙喊道,“你這孩子咋又出來了?”
一喊完,他忍不住連打了幾個噴嚏,讓慣性前進的自行車差點打滑摔倒,驚得關平安急忙沖上去扶住扶手。
“爹爹,你凍著啦?”
“小心。”關有壽把住車龍頭跳下,“沒事兒,回去喝晚姜湯就好。你咋又出來了,爹不是說了在家等就行。”
此刻關平安哪敢說自己是太心急著拐她爹進小葫蘆,比起她爹的健康,就是天塌下來都是小事罷了。
她笑了笑,扯低圍巾,“我剛出來呢,不信你摸了摸,我手可暖和了。爹爹,別停啊,咱們快點進屋暖和暖和。”
“找爹有事兒?”
關平安連連搖頭,“沒,就是想爹爹了。爹爹,你現在工作很忙嗎?咋這么遲回來,我娘回來都快要個把小時了。”
“有點小事給耽誤了。”關有壽抬了抬下巴示意閨女在前面帶路,接著笑道,“你王叔叔要辦喜事,大家要湊份子。”
要說起她爹單位里的這位王叔叔,還真是可憐人。年少一帆風順,就是被新婚媳婦舉報之前,那也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之時,一朝落了難?
那女人也是個狠心的,舉報夫家不說,還落井下石打掉三個多月的胎兒,雪上添霜的是這事當時就活活氣死王老爺子。
關鍵是這兒媳婦的人選當初還是這位王叔叔自己相中的大學同學,等于是他有眼無珠娶了白眼狼,違背了父親給他定下的親事。
要是換一個人遭了這么大難,別說后來提前回城,就是在鄉下都會活不下去,好在一切的艱難都熬過去了。
“是鄭姨嗎?”
“對,就是你鄭姨。”
又是一位可憐人。她爺倆所說的鄭姨就是故去的王老爺子為兒子定下的未婚妻,結果對方當時也找了個白眼狼。
為了兒女婚事,兩家差點成了仇人,還是后來不知怎么的,這倆人在農場因為同病相憐,一來二去的倒和好了。
“說了幾時辦喜酒沒有?我娘和鄭姨關系好,也要隨禮的。”
“應該的,你王叔他們兩口子沒辦喜酒,就是這個周末大家聚一聚完事了,說是不想鋪張浪費。”
最關鍵的一點,還是小王那老小子不厚道,好像生怕小鄭同志恢復原職之后又想起他干的蠢事,跟老房子著火似的。
當然,這些話就不適合跟閨女提起。“你王叔說你鄭姨臉薄,不想搞得轟轟烈烈,過日子自己踏實就行。”
說話間,疾步往家門口而去的爺倆轉眼間就到了,加上門口正走出關大福,這話題也就告了一段路。
不等關平安提醒她爹先進屋喝口姜湯,她娘葉秀荷一見他們爺倆進了外院,已經連忙從廚房端出一搪瓷被子的姜湯上前。
“快趁熱喝下。我就說你大晚上的老翻來覆去睡不著不行,你還不信,你瞅瞅你鼻子都凍紅了。”
關有壽連忙咳嗽兩聲,想想又失笑搖頭,朝一旁往自己身上圍兜插手的啞婆婆擺了擺手,以示自己真沒事兒。
“來,我閨女也喝兩口。”關有壽喝了兩口將杯子遞給關平安,打趣道,“有句話咋說來說?”
“…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關有壽難得得打了一個響指,“對極了。快渴了咱們進屋吃飯。咱們家倆個混小子呢,又跑出去了?”
葉秀荷怪嗔地斜了他一眼,“在屋里等你吃飯呢。剛剛他們還想跑出去等你,我讓他們哥倆幫我繞毛線團。”
你行!
不讓閨女干,反而讓小子干。
關有壽好笑瞟了媳婦一眼,快步進了內院。至于吃晚飯,總得先回房洗把臉再說,不然這腳上的鞋子都冰冷冷的。
關平安往嘴里灌了兩大口姜湯,端著搪瓷杯,默默跟在她爹娘身后走著,一直跟他們兩口子進了正房。
正房筆趣閣廳,齊景年和關天佑還真在繞毛線團,只不過他們倆并不是一人撐著,一個繞線團,而是一個一張椅子。
瞧著這速度還挺快的,關平安進屋時,兩張椅子椅背上撐起的毛線已經沒兩圈線,眼看他們倆就要完工。
關平安看著她爹邊往東屋走去,邊脫著外套帽子圍巾,邊打趣起這對哥倆,她跟著笑了笑,目光落在她爹的背影上。
繞好毛線的齊景年放下手上的線團,走到她身邊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悄聲笑道,“不脫下大衣不熱?”
關平安笑了笑,邊摘下帽子,邊脫下大衣,比齊景年順手接過之后,她在解開了圍巾之時又瞄了瞄里屋。
齊景年見狀,扯了扯她的辮子,拉她入座到八仙桌旁邊,“你哥輸了[無名小說..],彩頭歸你,想好要什么了沒有?”
關天佑失笑搖頭,“別聽哥的,剛剛我們倆的彩頭就是等過幾天你們高中同學聚會,誰贏了誰陪你去。”
關平安順著他們的意思笑道,“這也要打賭呀,到時咱們仨一起去不就行了。虧他們幾個想得出來,咋不安排在正月。”
“說明你們同學急著團聚唄。你看我幾個同學,提都沒提舉辦啥同學會。哥,你也是,你人緣可不行。”
“嗤咱們還用舉辦同學會?咱們和二子他們哪個不是老在一塊待著。對了,二十六晚上又聚會,你去不去?”
關平安連忙搖頭。她知道齊景年所說的“又聚會”聚在哪個地方,甚至都有哪些人參加,但她極少踏進那個圈子。
倒不是她懶得與人應酬,而是真沒什么心情過去湊熱鬧。她爹這兒,她好像還不能直接說破,她需要再想周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