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寒假,連陰沉沉的冬日仿佛都帶著絲絲暖意。天擼擼的,她可整整兩周又加兩天沒回過一趟家。
“鐺鐺鐺瞅瞅。”偃旗息鼓的好戰分子化身貼心小棉襖,雙手捧著她的第一筆稿費呈上炕面,“快瞅瞅。”
葉秀荷開口笑問,“哪撿來的?”
關平安立馬捧著心里,哀怨地瞄著她,“娘啊,你太傷你閨女的心了。你咋就不能問我是哪順來的。”
一旁的關有壽頓時大笑出聲,伸手就一巴掌糊在閨女的臉,“又作怪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跑了兩學校,后來又跑到北院,老多的東西合在一起,邊三輪根本帶不回來,又找人約好明兒個送過來。”
關平安擱在炕沿外的雙腿還能搖晃著,側著身,揚起眉毛,得意的不得了。“這些可都是教授給我的翻譯稿費。”
“還給錢?”葉秀荷立馬看向自家男人,“孩子爹,能收不?這可不是小數目,厚厚一沓子呢。”
關有壽點頭,“現在都可以收。”不像他上大學那幾年,就是給了,誰敢收下。“有出版社就外發翻譯的活兒。
此一時彼一時,閨女要是不收下,反而會讓她教授擔心。年后咱們兩口子帶孩子去一趟陳教授家拜年。”
聽他這么一說,葉秀荷松了口氣的同時連連點頭,“正好幾位教授家住得不遠,到時咱們就都跑一趟。”
勿忘師恩是一種美德,何況他們爺四個還十分幸運,遇上的教授對他們爺四個一向都照顧有加。
“爹爹,娘,我還想給陳爺爺他們五位送些東西以表謝意。沒他們和太奶奶教導我,我根本就拿不到這筆錢。”
“應該的。”
“確實要的,想好買啥了沒?”葉秀荷習慣性地再次看向關有壽,“孩子爹,你幫閨女尋思尋思,咱送啥比較合適。”
齊景年和關天佑放好部分隨身攜帶的東西之后,再來到正房時,東外屋的三人已從確定送腰帶的話題轉移到年禮上。
“不增不減,還是照舊列。”關有壽一聲拍板確定,抬頭打量著進來的倆人,“事情都辦完了沒?”
齊景年點頭。
關天佑笑了笑,“都好了,學校那邊就等開學再去。爹,我們仨要幾時上爺爺那兒,他老人家說了沒?”
“大冬天的,還是先住家里暖和。等周末了咱們一家人去住一晚,其他時間,去了,你爺爺都在單位上班。”
關平安瞄了眼她老子,乖巧點頭,“好的,我不會忘了每天給爺爺加餐,反正爺爺單位離咱家也不是很遠。”
“可別,你要是每天去還不是打擾工作。”關有壽說完,斷了一下,說,“還是等每個周末直接上山。”
瞅把你為難的。
貼心小棉襖立馬捧臭腳,樂呵呵地連連點頭,“爹爹說的很有道理,打擾工作反而好事成了壞事。
我聽爹爹的。正好放假了,我終于有時間能撿起繡活兒,我還想畫幾幅冬景圖,有空了還能翻翻書。”
爹爹,現在你總放心了吧。關平安想想又不放心地添上幾句,“今年我還想多包點粘豆包,多準備幾道年菜備上。”
“你啊!…就知道這些。”葉秀荷好笑地點了點閨女額頭,“也沒見你多吃呀,你說你咋就光惦記著吃的。”
“娘過年了呢。”
齊景年又瞟了她一眼,垂下了眼簾。
居然還敢動小心思。這次他到底是先一不小心在關世叔前面說漏嘴,還是先在天佑前面說溜嘴合適?
“娘,你去哪兒,先數錢啊。”
“不用,你自己收好就行。”下了炕的葉秀荷突然回頭,“對了,別亂花了。咱們家該有的都有,你可別再亂買東西。”
齊景年踢了一下想插嘴的關天佑。
正想提醒他娘明早有一車年貨送上門的關天佑無語地斜了哥們一眼。跑得了初一,你還能跑得了十五?
反正要被咱娘念叨,你還不如早伸脖子,晚伸脖子,早晚都得伸脖子,還不如干脆就現在伸脖子過去。
“哥,你明早要回去?”
正與閨女嘀咕的關有壽立即轉頭看向他們哥倆,“回去干嘛?等周末一起走。正好爹沒時間打理蔬菜棚子,現在就交給你們。”
齊景年啞然失笑,“好。”
你要敢跑去你二哥那試試!關有壽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又轉頭眉開眼笑的繼續和他閨女瞎扯學校里的趣事兒。
他這個操心命,比齊立嶸那個老小子都要快老十年。那當老子的倒是當得輕巧,一句兒子大了,不適合再管就行了。
盡睜眼說瞎話。
他關有壽難道不愛自己祖國。
要是他家仨孩子一開始走的就是從伍這條道,他就是打落牙齒連血吞了都絕無二話,還會鼎力支持。
可現在他家仨孩子離那條路老遠老遠不說,一個個還全是獨苗。他齊立嶸狠得下心,他關有壽做不到。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軟骨頭也罷。吃那一行飯的都還沒開始,哪輪得到他家仨孩子先在能人前面班門弄斧。
夜深人靜。
葉秀荷見她男人又翻過來覆過去,忍不住調侃道,“之前睡不著是因為孩子在學校,現在孩子回來了又睡不著?”
憨媳婦,你懂啥。
關有壽雙手枕起后腦,“當爹的不就是這樣的。”說別人好說,甚至年輕時他可不是也想當英雄。
后來有了兒女,他就有了牽掛。因此他從來不去奢求什么子成龍女成鳳的,唯求兒女平平安安,可孩子大了啊。
“那也沒你這樣的爹。咱們家孩子已經夠好了,你還擔心啥。就是咱們一家人不出去,憑孩子自身能力也不怕找不著工作,你說你還愁啥?
你這叫庸人自擾之懂不?我說你是不是太閑了?真該讓你去下地,最好是攤上秋收農忙,瞅你還有沒有時間胡思亂想。”
“最毒婦人心。”
“又瞎咧咧了。你就這點不好,老喜歡左尋思右琢磨。你說你這樣活著多累,人的命天注定,順其自然不就行了。”
“順其自然,你就不會是我媳婦。”
“那你要娶誰?”
“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