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學工一樣,學農也是要交糧票和伙食費的。
因在外要待一個月,所以上交的糧票就要三十斤。三十斤的糧票,接近于關平安每個月的糧食定量。
當然,帶的東西更多。
首先就是必不可少的棉被和褥子。現在距離夏天還遠著,晚上肯定還冷,不帶被子壓根沒法睡。
她閨女不似家里其他三位大學生,一出門只要直接將各自宿舍里的單人褥子棉被打包帶走就行。
等葉秀荷縫出打了補丁又洗得發白的被褥,還有兩套換洗衣物,對著單子一樣樣取出要給閨女帶的東西。
東屋的炕上地下已經堆了很多很多東西。從雨衣到雨靴,方便勞動的鞋子、衛生用品、洗簌用品,再到吃食。
差點找不著落腳地的關平安又是好笑又是感動。干脆搬家得了她的娘啊,何至于此,還當她是六歲的娃呢。
好說歹說的,關平安終于如愿以償地將被褥和一套換洗衣物一雙鞋子全部打成一個背包,一個網兜裝了大搪瓷缸和鋁飯盒。
隨后,她再一手接過她娘遞來的“愛心”行李袋。她要是再不接過這個行李袋,她娘可真要氣壞了。
其實照她說真沒必要再帶走裝了桃酥、江米條、餅干、還有果干肉干以及糖塊之類吃食的行李袋。
尤其是裝這些在外不好拿出來的食物,還不如直接給她帶上幾玻璃瓶醬菜,至少她能用來下飯。
礙于這怎么也是她娘的一片慈心,關平安打算等出門之后借助小葫蘆來個暗渡陳倉直接給換成醬菜肉醬。
說真的,她真要到這么多好吃的下鄉學農其實是違反學校規定的,帶領她班的一男一女老師就再三提過。
他們不是去郊游,是為了接受貧下中農教育,為了感受真正的農村生活。一翻話的核心就是去吃苦的。
很顯然,與她娘類似的慈母不少。
走出胡同口,關平安才發現她低估了廣大群眾的生活條件。得,個個都是小王子小公主行了不?
難怪古有孟母三遷。
見狀,剛換了醬菜肉醬的關平安又伸手摸進拎著的行李袋,往里稍稍塞了包水果糖和果干,還有兩包餅干。
再多?
她也不敢了。
雖然學校里有不少的師生都知道她關平安的大名叫關如初,她的爺爺還姓梅,她家就住在閑人莫入的胡同。
但誰不知道誰呀,她排上(班上)還有將軍嫡親孫子,部長嫡親孫女呢,可不像她這半路出家的干孫女。
到校。
匯合。
出發。
火車上個個興高采烈地像去春游似的,就是下了火車再步行上個把小時,還真是唱著歌兒到了目的地。
關平安所在的高一一班到了目的地集中之后,由他們的郝老師和王老師帶領到一處叫向紅大隊下屬的一個生產小隊學農。
這里的村莊不像她老家。馬六屯和王家莊原本就是一個靠山屯分開,過了王家莊距離下一個屯子可就老大遠。
而這里的村與村之間一般都是就相隔個十來分鐘的距離,最近的兩個村子幾乎接近于她原先靠山腳的家到屯子西口那點路。
這種情況,關平安不是沒見過,南方就有很有村莊村與村的距離就離得相當近。倒是沒想到這邊也是如此。
他們一班入住的這個生產小隊還有個村名兒,叫馬各莊。一個村子皆大部分都是姓馬的人家。
也是巧了,村口就有老槐數,附近也有山。
一個班有五十個人,這次全部被分配到這處馬各莊,為此村里就專門騰出打谷場附近的一間倉庫出來。
當然,這是男生住的。
女學生都是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了,別說帶隊的兩位男女老師,就是這個生產小隊的馬隊長也不敢讓大伙子大姑娘住在一塊。
關平安剛瞟了眼倉庫邊上據說給他們當廚房的小間,她郝老師已經讓她這個小排長開始帶隊出發。
干啥?
她們女生要去知青點放下行李。
接下來的一個月,她們就入住在那兒。
而知青點原住戶男知青則被馬隊長安排到倉庫和男學生同甘共苦,至于她們這些女學生,人家隊長就不再分散安排到村民家里。
說實話,這種安排挺靠譜的。學校為何安排每個班級一男一女老師帶隊?防的就是出現女學生吃虧事件。
知青點的條件挺不錯的。
挺大的一個院子。聽說是早前什么保長的祖宅,估計中間又出了什么事,反正沒村民占了屋,反而成了知情點。
為此,楊佳佳還特意跟關平安咬耳朵問會不會大半夜鬧鬼。丫的,聽多了她姥姥說的鬼故事,膽小的很。
一年之計在于春。
春耕春播工作不等人。
監督她們女生的郝老師沒給她們多少時間,一等安排她們二十來人入住的大通鋪,不等她們打開行李已經在催了。
“好餓啊,老師。”
“老師,我們要上哪兒吃晚飯?”
“都快天黑了,今天應該不用干活吧?”
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人頭疼,更是讓人后知后覺發現何止是晚飯,午飯她們一個個的也就啃了幾口干糧對付著。
嗯,交了糧票和伙食費就是有底氣。不然都挺大的大姑娘還要吃的,你們剛剛沒聽人家隊長提了他已經準備好廚房?
在學校,關平安給人的印象就是好學勤快又持重沉穩,非常有幾分“我是老大,少給我嬉皮笑臉”的架勢。
這樣的學生最受教師喜愛。
但郝老師也對她親自選出來的“排長”很無奈。你倒出來吆喝幾聲主持大局啊,光抿嘴笑,笑什么?
知道你長相好。
但要說她就對自己最喜愛的學生心懷不滿嘛,還真沒有。形勢如此,不說顧如初,就是她這當老師的,很多時候都不敢管學生。
有秉性好的學生,她樂意多提點幾句,但遇上刺頭,連她都不敢多說,誰知會不會有有什么帽子扣在她頭上。
郝老師看著關平安終于忍無可忍拿起飯盒敲了,她不由地暗嘆一聲。這是她們當教師的一種悲哀,也是學生的一種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