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忙了一天,此刻出來乘涼的老少爺們可不少。有搖著一把蒲扇的,也有講究點的端著一搪瓷杯的。
屯子西邊的老樹底下、打麥場上,還有隊院,各有三三兩兩聚集一處的老少爺們在拉著家常嘮嗑。
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圈子,老爺子自然也有他們的圈子。
關有壽聽著聽著又聽圍著一起的其中幾位,他們又開始胡言亂語地說起些葷話,笑了笑趁機離開。
他在打麥場就在隊院附近,與往常一樣再次溜達到趙老爺子他們那一圈,卻未見梅大義在場。
其實不光他義叔,就連趙老爺子也是不知何時離開…關有壽默默數了數,還少了位馬三爺。
那就不奇怪。
他義叔在屯子來往最密的也就是這兩位老爺子,再加上最近時常過來的前屯王大爺他們幾位。
見狀,關有壽也不急著去“順道”接回他義叔回家休息,而是四處溜達溜達瞅瞅他家那仨小兔崽子在干啥。
這天一黑,走在野外。
稍一不留神就很有可能就會吸進小蚊蟲,就是抹上他閨女精心配制的藥水兒,還會被咬出個包。
皮小子到底和嬌姑娘不同。
就他閨女的實誠樣兒,被梁家和馬家倆小丫頭拉去哪里玩兒想回家,估摸都不好意思跟小姐妹提出。
他閨女就是心軟心善,尤其是對她抱有善意的人更是縱容。看來還是得他這個爹把孩子給帶回家才行。
(傻爹真傷不起!之前也不知誰信誓旦旦地認為他家小棉襖就是隨他,抹得下臉又處事有底線。)
找他家天佑和小北哥倆很好找。
哪里毛小子最多,就有他們小哥倆。
關有壽見他們一群毛小子并不是在南山腳下,或者河邊這兩地嬉鬧玩耍,也就隨他們折騰。
總歸安全就行,反正他們這些毛小子就跟小雞崽們一到點回雞圈似的,時間一到,全都會各回各家。
閨女?
就麻煩了。
關鍵原因還不是在他閨女身上。
昨晚他家平安要跟趙老太太上課,今晚天還沒黑,梁家那小丫頭和馬三憋家的小丫頭就上門拉他家平安出去。
這倆孩子呢。
梁家小丫頭,比不上他家平安機靈,又比不上馬三憋家的五丫穩重,好在沒心眼兒又夠義氣。
馬三憋家的五丫頭?嘖嘖嘖…啥都好,可那孩子就是整個錢串子不好。跑出來玩兒都得帶賺錢。
也正如關有壽所料。
關平安再也忍無可忍,揮手告別小姐妹們。丫的盡會瞎折騰,專門拉她往樹底下鉆逮知了猴。
背著雙手的關平安邊走邊抖了抖…不說嗡嗡作響的蚊子云團,快要把她當唐僧肉。要死啦,還想她吃蟲子。
“爹爹”
關有壽聽到自家閨女嬌滴滴的喊聲,立馬樂得眉開眼笑,快步向前抱起撒腿跑來的關平安。
“爹爹,你找我呀?”
關有壽掂了掂閨女,笑道,“是啊,爹的小棉襖。都去哪兒玩了啊?”
“她們逮知了猴。”
其實在本地,知了猴還有其他稱呼。農村俗語“五里不同風,十里不同俗。”有它一定的道理。
就如馬六屯和葉家堡兩個屯子,不光很多同俗不同,就一個簡簡單單的知了都能喊出很多別稱。
對于這些細節問題,關有壽再講究,他都是不會刻意去糾正自家兒女。就如很多中草藥的別名,你糾正得過來?
聞言,他摸了摸閨女腦門見無汗意,笑道,“知了猴沒有蠶蛹好吃,趕明兒個爹給你弄些蠶蛹。油炸了老香,是最好的下酒菜。”
關平安皺吧著小臉,“蟲子耶”
“那是你沒嘗過。”
好吧,你喜歡就行。“不怕花錢,爹爹你就想法子多買些。我炸多些存到貓冬,你想吃就能吃。”
關有壽拍了拍懷里孩子,“適可而止。”看來還得挖個大菜窖才行,不然裝不下啊。“去年的秋菜還沒吃完。”
可懂?
關平安聞言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她這兩個月都已經不敢用池水稀釋澆菜園子,就怕嚇到她義爺爺。
好憂傷的。
“爹爹,咱們爺倆去隊院接義爺爺不?”
轉移話題?關有壽頓時樂出聲,“你義爺爺沒在隊院,咱們爺倆去趙家。”
“不能啊,我之前還瞅見義爺爺和太爺爺他們在嘮嗑呢。太爺爺他們還哄我義爺爺抽旱煙。”
“是嘛。”關有壽頓了一下,“你義爺爺不好這一口,咱們家里的好煙都沒人抽。抽煙不好。”
“會不會回家啦?”
“不大可能,你鳳姨她們幾個愛上咱們家串門找你娘嘮嗑。幸好今年咱們家的毛嗑種得夠多。”
關平安樂得咯咯直笑。可不是如此?為了她娘,她可是不光光繞著她家院墻點了老大一圈。
這兩天她還得趕早先將小葫蘆內成熟的莊稼和果蔬都收拾完,接著多種些棉花和大豆備用。
別瞅著她梅爺爺大小是個官兒,可日子過得真沒比她家好。每個月都是固定的那么幾兩油。
也不知讓薛叔帶過去的野山參靈芝,她梅爺爺用了沒有?應該不會舍不得吧。她有老多老多的。
“爹爹”關平安趴在她老子耳邊,“我想給我梅爺爺打電話行不?我回來這么久都沒收到他的信。你說我梅爺爺是不是忘了我啊?”
“忘了誰都不會忘了你,那得多沒眼光不是。”關有壽抱著閨女到了路口,想想還是先回自家。
但嘴上還不忘揶揄孩子,“會不會是你在信里寫的錯字和拼音實在太多,他老人家不耐煩瞅?”
“絕對不會。梅爺爺是不是好忙啊?爹,你說我要不要去城里瞅瞅?光看報紙也沒啥用,小北說那頭已經停課。”
“不行。”
關有壽果斷搖頭。
開玩笑!據他所知連省城都已經亂成一團,被嚇到了咋整?“你別管停不停課,該學習的還得學。”
關平安扭頭瞥了眼遠處的趙家院子,“太奶奶現在已經有些東西都不教我了。”說好的學外語停了不止,還時刻提醒有勁兒使到她老兒子家現在已經蓋了一半的新院子,別老想一個人偷跑出門。
可他們越這么說,她越想出門,該咋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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