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這樣方寸大亂,也顧不得別的了,就是痛哭不止,管事媽媽上前來勸說。
“大太太您先別急,我們只是四處找找,或許…或許…只是聶嬤嬤…”管事媽媽說到這里無法繼續,再怎么說聶嬤嬤帶走大爺都應該知會一聲,而且府中四處找人弄出這樣的動靜,若是沒有事,聶嬤嬤早應該帶著大爺走了出來。
“我的哥兒…”丁氏看到夫君立即撲過去,“老爺,怎么辦?怎么辦啊?”她現在擔憂有人在池塘里找到暉哥。
丁氏說完向屋子里看去。
往常出了事都是長公主出面處置,可現在長公主也倒在床上,讓他們可怎么辦。
嘉善長公主是先皇封的公主,新帝登基之后,改稱為長公主,一切賞賜和俸祿比照長公主,所以這長公主府中,自然一切都要由長公主做主,長公主按照朝廷規制招來了駙馬爺,駙馬爺平日里對長官公主畢恭畢敬,從來不敢僭越,往常根本不會做主的駙馬爺,現在出了事自然不可能拿出什么主意。
現在長公主府的下人就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駙馬爺則看著長公主發呆,屋子里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也當沒有察覺。
成王妃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皺眉,方才她還要查是誰在長公主府中故意作亂,現在…嘉善長公主的嫡長孫丟了,要去哪里找?那個聶嬤嬤又是什么人,她得一點點捋清楚。
成王妃剛要找人來問,床上的嘉善長公主終于忍不住坐起身來:“是聶嬤嬤,一定是她…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入我的屋子,趁著家中混亂又帶走了暉哥,快去讓人看看后門是不是鎖著,如果被打開了她就是帶著暉哥出了府。”
嘉善長公主一掃方才的頹態和癲狂,緊鑼密鼓地安排下去,混亂的長公主府稍稍有了些章法。
等到下人都退下去,成王妃皺著眉頭看嘉善長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你那是故意捉弄我嗎?”
嘉善長公主的臉色一變。
成王妃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留在這里,期望暉哥平安無事。”
成王妃轉身就要走,嘉善長公主見狀立即不管不顧地撲上前,緊緊地抓住了成王妃的手臂:“王妃,您聽我說,我是知道有人故意在裝神弄鬼,可我不敢查下去啊,我只能請王妃幫忙。”
成王妃皺眉。
嘉善長公主慘然一笑:“先皇封我為長公主,倒不如當年允許我收養族中子弟,或是招贅將承繼靖郡王的爵位,那樣的話我的日子還會過的舒坦些,說不得還能有些希望。
我雖然為公主,一切都比照公主的俸祿和賞賜,可單單‘比照’兩個字,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
成王妃聽到這話冷冷地道:“先皇是因為靖郡王立下功勛才會給你這樣的賞賜,你不知感恩反而…”
“被封為長公主是賞賜嗎?”嘉善長公主看向成王妃,“大家都是皇室,王妃不必這樣堵我的嘴。
被封公主都是為大周立過功,要么和親,要么遠嫁,我因父親被封公主還是大周頭一份,做了公主,日后的夫婿不能在朝為官。
那些真公主是先皇的骨血,即便夫君不能任職,先皇和太后也不會少了對她們的恩賞,朝廷上下也會對她畢恭畢敬,不敢隨意冒犯,我呢?還不如庶子庶女。”
嘉善長公主說著看向駙馬:“我只能找這樣個一無是處的軟骨頭回來,讓他們附在我身上,啃我的肉,喝我的血,理所當然,誰叫我是這樣的身份,從前有不少的傳言說,先皇之所以會封我公主,因為我本來就是先皇的骨肉,我母親與先皇有染。”
嘉善長公主笑一聲:“我還真希望這是真的,可惜啊…都是傳言罷了,你看看,我就是連私生都不如。
我和這個長公主府都到了這樣的地步,還能經受什么打擊?之前徐大小姐來了長公主府,幫我查明案情,一語點破其中玄機。”
嘉善長公主從枕邊拿起一串佛珠遞給成王妃:“這是慧凈在京中時給我的,慧凈說我這座長公主府必然會有劫難,徐大小姐說,慧凈并非有先知之能,他會這樣說是因為早有布置,現在慧凈身陷大牢之中,我府上又出了事,這是要將長公主府卷入其中。
我不敢去查真相,也不敢去問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用這樣的法子向成王爺和王妃求助,請你們出手幫忙…誰知道暉哥會出事。”
成王妃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怒氣,整個人變得沉靜下來,嘉善長公主說的也是實情,這個長公主府徒有其表而已。
嘉善成親之后懷上身孕,就去求先皇,將她肚子里的孩子冠上“齊”姓,將來承繼靖郡王府。
先皇沒有答應,只說:“身為皇族的公主,更要遵循人倫禮數,既然下嫁駙馬,就要為駙馬家中開枝散葉,不得再有這樣的心思。”
尋常人家招贅尚能如此,身為皇族竟比尋常百姓還有艱難。
想到這里,成王妃道:“你與慧凈可有勾連?”
“沒有,”嘉善長公主抬起頭,“我只是聽過他講佛法,后來他離開京城,我送了一份供奉,再也沒有其他。”
“那你擔憂些什么,”成王妃皺眉,“朝廷不會妄加罪名給你。”
嘉善長公主臉上露出復雜的神情:“王妃是想要安撫我,還是真的這樣想,難道您聽說這些日子長公主府發生的事,心中就沒有思量嗎?那些人都在說什么,您不清楚?”
沒等成王妃說話。
嘉善長公主道:“那慧凈是從烏斯藏而來,當年我父親隨先皇平定西北…現在慧凈又提起我母親的死因,一切都意有所指,長公主府與這些牽連上,真的不會有事嗎?皇室宗親都知道,我母親并非病死,而是溺死在池塘中,當年還有多少秘密沒有被翻出來,真的露在大家眼前,會是什么結果?”
成王妃無法回答。
這時管事媽媽匆匆來稟告:“后門開著,聶嬤嬤將暉哥帶出府了。”
嘉善長公主面色蒼白如紙:“快…去衙門…”
上衙門報案,封鎖城門,再挨家挨戶尋找暉哥,可京城這樣大,要去哪里找?
嘉善長公主心中如同揣著一塊冷冰,讓她忍不住瑟瑟發抖。
“長公主,”門上的管事來道,“有人送信來,讓長公主去新宅,會不會是綁匪…要…要銀子。”
綁匪要銀子不會這樣光明正大,不過…嘉善長公主知道,暉哥一定在那里。
“快走,去新宅,去新宅。”嘉善長公主吩咐著。
“今晚咱們要鬧出一個大動靜。”
一個聶嬤嬤抱著暉哥一步步向高處走去,暉哥心窩處抵著一把利刃,只要有任何的風吹草動,那把匕首都會徑直刺入暉哥的心窩。
“到啦,他們到啦,”聶嬤嬤笑著,“來的正是時候。”
“轟隆”頭頂傳來炸雷聲,本來清朗的天空,不知何時一下子陰沉下來,仿佛一場大雨即將來臨。
徐清歡聽著外面的響動。
打雷了。
前世里嘉善長公主的新府邸被雷擊中,燃起了一場大火,不知道今生還會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今晚注定不太平,宮中也很快就會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