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一片悲戚之聲。
見到蘇紈出來,領頭的商賈想要上前,立即被護衛擋在那里。
蘇紈就要開口說話,商賈帶著眾人跪下來。
“駙馬爺,”商賈先開口道,“求您救救我們的家人吧,不能讓他們受這樣的折磨,那些海盜心狠手辣,若是衙門不去救,他們定然都要沒有了活路。”
人群中開始有人哽咽。
“不能不救,”蘇紈上前將跪倒的商賈扶起來,“從前他們在外面我們不知曉,如今他們離大周越來越近,眼見家鄉就在眼前,大周的軍隊就在不遠處,我們怎么能讓他們就此死在海盜之手,這不是朝廷出兵的初衷。”
聽到蘇紈的話,剛剛起身的人又拜倒在地。
“我不敢作保定然能將他們救回,”蘇紈道,“但是我會盡全力。”
安義侯忙碌了一整晚,剛剛與常州總兵,從衙門里出來,今日要來與督戰的長公主駙馬商議應對之策。
兩個人剛剛到駙馬爺住的別院門前,就看到這一幕。
駙馬穿著一件湛青色的道袍,低聲說著什么,百姓們連連行禮,不見混亂的場面。
常州總兵官松了口氣,到底是皇上派下來的督軍,又有駙馬爺的身份在那里,處置這件事非他莫屬。
“朝廷會商議此事,大家先散去吧。”蘇紈說完向百姓輕輕一揖。
又是一陣喧嘩聲,緊接著帶頭的商賈開始勸說眾人離去。
不消片刻功夫,大家都走開來。
蘇紈看向安義侯和常州總兵:“我們進屋去商議吧。”
三個人走到書房里坐下。
蘇紈這才道:“皇上命我來督軍,其實我并沒有進出過軍營,對這些事一竅不通,還要仰仗侯爺和總兵大人。”
蘇紈這樣說,總兵官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駙馬爺千萬不要這樣說,常州出了私運案,我也是戴罪之身,只希望此次一切順利。”
安義侯看著常州總兵軟骨頭的模樣,再想想這一晚上總兵如同一尊大佛般坐在椅子上,無論他說什么都不置一詞,不禁心中輕蔑。
來之前他就知道常州的情形不容樂觀,來了之后發現比他想的更加糟糕,大約是因為這些年太過依靠泉州,常州的兵將都疏于操練,面對軍令反應緩慢,使用火器也沒有什么準頭,面對那些裝備了火器的福船…他只要想一想,就知道這將會是一場慘烈的戰斗。
如今白龍王又花樣百出,仿佛很清楚他們的底細,知道他們的軍中混亂,不說是一盤散沙也差不多,面對一場簡單的戰事尚可,一旦有什么動靜,大家就會各懷心思,難免節外生枝。
如今的情形是仗要打,人也要救,若是能有個好計策,打白龍王一個措手不及,也未必就不能成事。
現在問題是怎么部署。
安義侯想到這里,蘇紈道:“侯爺怎么想?是否能有個萬全之策。”
安義侯抬起頭來看向蘇紈,他從前帶兵,身邊都是得力的副將,可以放心地與他們說心中的打算,現如今與屋子里的這兩個人提起這些,他心中總是不安穩,駙馬問了,他也不能不言:“那些帶著大周百姓的船是最大的福船,船上可以裝配火器,船上還可攜帶小船和蛙人,隨時都能發起攻擊,我們不得不防。”
蘇紈皺起眉頭:“那要怎么辦?”
安義侯道:“我想來想去,只能聲東擊西引白龍王上當,然后才有機會奪取白龍王的福船,將船上的百姓一并救下。”
蘇紈仍舊不明白:“要怎么引白龍王上當?既然白龍王有所圖謀…想必是想要獲得此戰的先機…”
說到這里,蘇紈心中一動:“若不然以我為餌,吸引他們的注意,這樣侯爺就能帶人奇襲那福船,救下大周百姓。”
常州總兵驚詫地睜大了眼睛,半晌才說出話來:“那怎么行…駙馬爺萬萬不能出差錯,否則我等萬死莫贖。”
蘇紈沒有理會這話,只是看著安義侯:“侯爺覺得此計可行?”
安義侯抬起頭來,不能不說這是個好法子,生擒長公主駙馬,這樣的誘惑足以讓白龍王冒險一試,就算換成他做餌,白龍王都不一定會上當,因為他畢竟是武將,生擒他太不容易,相反的蘇紈沒有帶兵經驗,很有可能出差錯,容易被攻破。
可他卻隱約又覺得不妥,蘇紈畢竟不是將領,面對戰事萬一驚慌失措,真的被倭人擒住…
蘇紈卻沒有給安義侯思量的時間:“我已經向百姓承諾會救人,對外只說,我一力擔下此事,我躲在一艘小船上主持大局,倭人的斥候必然會發現我的所在,這樣他們就會上當,等他們離開大船時,侯爺再帶人攻船,”說到這里他看向常州總兵,“總兵接應我,只要我們算計好,就能大獲全勝。”
常州總兵一顆心仿佛都要被提到喉口:“萬萬不可啊,駙馬爺…不如讓人扮作駙馬爺前往…駙馬爺絕不能冒險。”
“如果假扮被察覺,白龍王惱怒之下定會向百姓下手,”蘇紈道,“能救下那么多人,讓白龍王計劃落空,常州水師必然軍心大振,乃是一舉兩得的良策,總兵不必再勸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將此計做的周全。”
安義侯看著蘇紈,駙馬爺的計策貌似能夠解開此局,其實是給他出了一道難題。
半晌安義侯才離開了蘇紈住的別院。
角落里一個人影走出來,他穿著粗布衣裳,挑著雜物,看起來就是個走街串巷的貨郎,他慢慢抬起頭,露出他的臉孔,正是張興。
張興看著安義侯離開的方向露出笑容,他還以為他是那個叱咤風云的侯爺,能夠打勝仗的大將軍,這次就要他嘗到苦頭。
孤立無援,浴血奮戰卻還死于倭人之手。
張興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
泉州大營中。
宋成暄負手看著面前的輿圖。
“公子,該歇歇了。”永夜的聲音傳來,宋成暄不為所動。
永夜去打聽了消息,將常州海商今日的動向查了個仔細,尤其是江家…
他能確定那個所謂的七夫人的堂妹就是她。
現在白龍王的大船漸漸逼近,各種計策撲面而來,白龍王敢于這樣做是對常州的情勢了如指掌。
永夜伸出手蹭了蹭嘴唇,可不知為什么,他的嘴還是癢得很,這樣一癢就忍不住開口:“公子放心,徐大小姐就算再厲害,也不敢對針對白龍王。”
“她有什么不敢的。”
公子冰冷的聲音響起。
永夜不禁打了個冷顫,恬不知恥地道:“公子,我方才不小心睡著了,可說了什么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