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人說的極是,”徐清歡道,“不能就這樣相信她說的話。”
張玉琮看向徐清歡,徐氏又在耍什么手段。
徐清歡接著道:“若是隨便一說都能將人告入大牢,恐怕大周的牢獄早就已經人滿為患。”
說完這話,徐清歡向后退了一步,她只是要引誘吳媽媽在此時將話都說出來,接下來的事就用不著她了。
黃清和整理好身上的官服,上前道:“今日吳氏說的話,從未在大牢里供述過,不能就此作為呈堂證供,要將吳氏與其他犯人分開關押,并且對其他犯人進行審問,除非吳氏說的話能在其他人的供述中得到印證,否則她今日所說不能作為證言,”說到這里他看向吳氏,“吳氏手中若有證據,就要取回查驗。”
徐清歡和黃清和兩個人配合的剛剛好。
刑部尚書程如海、侍郎許昌榮也趕過來,程如海看到了不遠處的趙云英,此人深得皇上信任,他會將這里發生的事都稟告給皇上。
許昌榮顯然還沒弄清眼前的狀況,斥責黃清和:“是你將案犯帶來此處的?好大的膽子,你一個小小的順天府通判…”
“夠了,”程如海冷冷地看了一眼許昌榮,吩咐下去“將案犯關押好,小心照看不得出任何差錯。”這個吳氏的供述事關重大,又有怎么多人都聽到了,若是不好好處置定然要引火燒身。
許昌榮一怔,他下意識地去看張玉琮的臉色,只見張玉琮面無血色,整個人說不出的狼狽。
“大人們,上朝的時辰早就到了,不好讓皇上一直等著咱們吧!”
眾人看過去只見幾個人走過來,為首的是兵部尚書洪傳庭,洪傳庭旁邊是安義侯。
張玉琮抬起頭看了一眼,只覺得兩個人來勢洶洶,看來這次他不被朝廷責罰,他們絕不肯罷休。
張玉琮深深地望了一眼張玉慈。
張玉慈向他點了點頭。
張玉琮深吸一口氣,躲不開,只好硬著頭皮走下去。
眼看著張玉慈和張玉琮向宮門走去,洪傳庭看到了不遠處的宋成暄,雖然一晚上沒有休息,但是宋成暄臉上沒有疲憊的神情,他松了口氣,接下來的事可少不了宋成暄。
洪傳庭拍了拍宋成暄沒有受傷的肩膀:“原本該讓你回去歇著,一會兒皇上定然要問起那些火器之事,你可心中有數。”
宋成暄神情淡然,眼睛中是一成不變的冷靜和沉著:“兇徒用的火器與大周的火藥炮差不多,外用石殼,內裝火藥,可以點燃,可以火石摩擦發火引爆,其威力在《武備冊》中就有記載。”
洪傳庭皺起眉頭:“《武備冊》中火器的秘方都在神機營中保管,總不會…”
想到這里洪傳庭明白過來,宋成暄為什么會提起《武備冊》,他差點要笑出聲,還是這小子聰明,不聲不響就送了這樣一份大禮給他。
洪傳庭捋了捋胡須:“對啊,這火器總要找到出處,如果這些火器跟張家無關,就得從神機營查起。”
皇上在神機營中安插了內官,這些內官都頗得皇上的信任,他們可不想替張家擔下這樣的罪責,自然會促成三法司查明此事。
這樣一來張家就無處可逃了。
洪傳庭心中有了數,囑咐宋成暄:“你去值房上聽消息,若是朝廷有傳就去那里尋你。”
宋成暄微微點頭算是應了。
安義侯站在旁邊一直看著宋成暄,目光微微渙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陷入了深思,直到洪傳庭喚他,兩個人才一起向宮門走去。
洪傳庭道:“怎么這般神不守舍,是不是因為昨晚的事嚇到了。”
安義侯“恩”了一聲,卻也不全是吧,還有宋成暄對安義侯府的態度,他從前就常常感嘆魏王爺其實是個懷有赤子之心的人,宋成暄冰冷的外表下,也有這樣的胸懷。
自從他疑心宋成暄的身份之后,愈發覺得他與那孩子相像。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該為魏王爺欣喜,總算留有血脈在世,清歡說的沒錯,他不能期望自己當年做的一切都能被諒解。
可…能看著故人之子重掌大旗,就已經是他夢寐以求的事。
想到這一節,他又感激又更添許多愧疚。
除了順天府、刑部衙門里的人留下收拾殘局,剩下的人都陸續離開。
徐清歡與常娘子說了幾句話,沒有張家的干涉,常娘子又可以幫順天府的老仵作做事,這次火器的事,讓京中衙門又忙亂起來,首先要將兇徒的尸身找齊,光是這個就讓所有人都頭疼。
“徐大小姐。”
徐清歡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見了穿著青色官服的李煦。
李煦一雙眼睛閃動著清輝,嘴唇微微勾起,露出幾分柔和的笑容,看起來謙和溫潤,他的冷峻和威嚴是他到了北疆之后才慢慢展露出來的。
前世隨著他官位越來越高,他整個人變得愈發的冷酷,總會理智地處理所有的事務,不允許自己有半點的差錯。
家中的幕僚每次都對他交口稱贊,幾位先生都說,再這樣下去,他們就要無所事事了。
幕僚很多時候就是要為人解惑,李煦仿佛很少會陷入情緒中無法自拔,自然也不必向任何人求助。
徐清歡回應道:“李大人。”再沒有其他話。
李煦道:“徐大小姐查明了此案真相,著實令人佩服。”
徐清歡道:“查案的是朝廷,我只是發現了些端倪,如實稟告給衙門。”
說話間衙門里的人拿來兇徒的畫像:“放才兇徒突然出現,許多人都沒有看清楚,雖然仵作找到了兇徒的頭顱,那頭顱卻也炸得血肉模糊,所以我們也只能畫出個大概讓瞧見兇徒的人辨認一下,到底是否相像。”
徐清歡仔細端詳:“看起來倒是這個模樣。”
衙差松了口氣。
畫像上是個顴骨突出,眉毛濃重的男子,只是眼睛中透著幾分的狠厲,想必衙門的人在畫的時候帶入了個人的情緒。
一個拿著火器殺人的兇徒,自然要與尋常人不同。
不過大多時候他們看起來都只是個普通人。
李煦道:“這人是否身材高大?”
衙差點點頭:“照仵作驗看,的確如此。”
李煦看向徐清歡:“徐大小姐已經確定此案與王允有關,方才大小姐會一眼認出那兇手,是不是想起了我曾與徐五老爺說過,我懷疑王允私自放走了一個運送私貨的商賈。”
李煦還是這樣聰明,從一件小事上就能推測全局,徐清歡道:“我聽五叔提過一句,恰好看到有個身材高大的人出現,才做此猜測。”
李煦依舊微笑著看徐清歡,顯然他并不相信,但是他也不曾露出半點質疑的神情:“我聽說這火器是經由私運船只運來大周的,想來一切都是與張家買賣私貨的商賈安排,那商賈想要做成此事,就要了解張家、孫家、嚴家之間的關節,這其中必然有人向商賈傳遞消息,嚴家從前是海盜,對海上的事十分了解,恰好張家需要人手為他們效命,所以幫助張家、孫家買賣私貨是接近張家最好的選擇。
我猜大小姐就是這樣思量,才找到了兇徒留下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