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成暄跑進大殿時,已經來不及扶正那尊倒下來的塑像,就在那塑像落地之際,他抱起了徐清歡。
在火器炸開之前,他沒有足夠的時間跑出大殿,只能找到一個地方躲避火器帶來的沖擊。
在戰場上跑過幾十個來回的人,自然知道這種火器炸開之后會如何,他順手扯過供燈的木架擋在身前,他護著徐清歡縮在角落里,緊接著火器就炸開,木梁被炸斷,半個大殿塌下來。
等到一切安靜下來,他才感覺到,她一雙手緊緊地環著他的后背,她的額頭抵著他的胸口,喘息稍稍有些急促。
原來好似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也會有慌亂的時候。
察覺到她想要挪動身子,于是他道:“別動,可能還會有東西掉落下來。”
聽到他的聲音,她好似長長地松了口氣,仿佛心安了不少。
他皺起的眉頭微微松開了些。
她的呼吸漸漸平復,宋成暄感覺到她的手從他后背上落下來,顯然她已經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可他現在沒有太多心情與她說話。
明明已經發現塑像里有火器,卻沒有立即跑出來,平日里的聰明勁兒都跑哪里去了。
“你沒事吧?”她從一開始的慌亂,情緒漸漸變得平穩下來。
“恩。”他沉聲回了。
她似是在思量些什么,緊接著他感覺到一只手落在他肩膀上。
“我方才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肩膀,感覺到那里有些潮濕,會不會是受傷了你還沒感覺到。”
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然后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一定是傷到了…是鮮血透了出來,你…沒感覺到疼嗎?”她的語調聽起來有些緊張。
宋成暄動了動肩頭,似是有些異樣,應該是被掉下來的東西砸中了:“應該只是小傷。”
徐清歡又問道:“還有沒有感覺到別的地方不舒服?”
得不到他的回應,她有些著急,手再次抬起來,盡量向上伸著。
或許是因為兩個人被迫擠在一個狹小的角落,加之周圍漆黑一片,能更加敏銳地感覺到對方的一舉一動。
宋成暄能感覺到她的手順著他的下頜一路向額頭上延伸,指腹不經意間會碰到他,如同蜻蜓點水。
她個子太過嬌小,手臂伸直卻也不能碰到他的頭頂,于是她整個身子在他懷中動了動,這樣一來兩個人就貼的更近了些。
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他這些年幾乎沒有與旁人這樣接近過,心頭仿佛涌出種陌生的感覺。
就在這時,她的額頭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下頜。
他猝不及防不禁一怔,整個人愣在那里。
“對不起。”徐清歡感覺撞到了他,不過她的手也碰到了宋成暄腦后,他頭上滿是塵土,好在沒有摸到類似鮮血的東西,至少應該沒有被撞破。
前世在北疆時,她聽軍中的醫工說,火器炸開最怕撞到后腦,于是才會急著為宋成暄檢查。
如果宋成暄沒有來救她,她現在八成已經喪命,她心中感激宋成暄,自然不愿意他因此有任何的損傷。
“就這樣待著,別再亂動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暗啞,語氣中好像有些不適,想到他平日待人冷冰冰的樣子,大約是不想與人靠得太近。
可是沒辦法,這角落里實在沒有可以騰挪的地方,她的手放下來,正好他扭過頭去,她的手指不偏不倚再次撫上他的臉頰。
和她冰涼的手不同,他的皮膚溫熱,甚至讓她覺得灼燙,黑暗中一個陌生人在身邊,他的呼吸幾乎拂在她的臉上。
直到現在她才意識到,他們兩個之間實在靠得太近了些,察覺到這一點,她整個人盡量向后靠去。
“你有沒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沒有。”
聽到這樣的回答,徐清歡心中又安穩許多,方才真是太過驚險,回想起方才的場景,她立即想起了黃清和:“宋大人方才有沒有看到黃大人。”
她還惦記著黃清和,宋成暄眼睛微瞇,淡淡地道:“離得那么近大約很難逃脫。”
周圍仿佛一下子變得冰冷了許多。
她倒吸一口涼氣:“黃大人…”沒有繼續說下去,聲音中有些沉悶。
徐清歡腦海中浮現起與黃清和夫妻相處的過往,她還曾希望黃清和與洪大小姐再續前緣,卻沒想到黃清和今日可能葬送在這里。
她改變了前世的軌跡,一直覺得今生一定會越來越好,卻沒想到…
不知為何她忽然的沉默讓他心頭有些不快,大約是被壓得太久,難免會有些滯悶。
直到外面的呼喊聲越來越大,她才又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身體道:“一會兒等他們走進,應該就能聽到我們說話的聲音了。”
徐清歡看向宋成暄,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后,依稀能看出他臉頰的輪廓似的,他整個人似是比平日里更加冷漠。
也許是因為救了她心中懊悔?
看不到他的神情,她更加無法判斷他如今的心思。
只聽他“恩”了一聲,好像沒有其他話想要與她說。
“謝謝你。”她再次道謝。
他卻不想聽這三個字:“以后遇到這種事,不要多說什么,逃得越遠越好。”
徐清歡抿了抿嘴唇:“我以為攔下黃大人也就沒事了,沒想到…是我疏忽了。”
事實上她已經很聰明了,如果不是她發現端倪,只怕早就送了命。
宋成暄道:“這些東西不是你能應付的。”
不知為何,他的口氣竟忽然緩和下來。
外面說話聲越來越大,宋成暄撿起石塊敲擊旁邊的木梁:“永夜,我們在這里。”
然后是永夜的聲音:“公子他們在那邊,快,將這些東西搬開。”
緊接著又是一陣嘈雜的話語聲,眾人齊心合力地搬動這大殿里倒塌的東西,大約是因為壓在旁邊的東西被挪動,徐清歡感覺到身邊又有東西坍塌下來,不禁驚呼一聲,想要抬起手來遮擋,可立即就被重新拉入了那溫熱的懷抱。
宋成暄的聲音再次從頭頂傳來:“不用擔心,很快就好了。”
果然頭頂一亮,徐清歡抬起頭看到了燈光,然后是永夜和哥哥兩張緊張、擔憂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