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落水狗的模樣,讓張玉琮心生厭惡,這分明是丟盡了張家的臉面。
張玉琮揮了揮手,管事仿佛身上的力氣都被抽干,整個人就歪在了那里。
張家下人上前拖人,很快外面傳來擊打的聲音,管事趴在地上,緊緊地咬著木棍,不敢發出半點慘叫聲。
張玉琮站在窗前看向外看去,他還記得多年前那天晚上的情形,碧水河邊的大火,烤得他臉頰發燙。
其實他本不該記得這件事,因為這對他來說實在太過渺小,他之所以能時時想起,是因為那該死的婦人和她的一雙孩子,讓他著實廢了一番力氣,張玉琮想到這里,手指忍不住一抽。
他抬起手來看,迎著月光,他右手的小拇指赫然少了一節。
張玉琮眼睛里流露出一股的戾氣,更讓他生氣的是,現在居然還有人敢舊事重提,這分明是在冒犯他的威嚴。
所以不管他們是誰,只要敢與他作對,他都不會讓他們落得什么好下場。
他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切都握在他手中,他想讓誰活誰就能活,他想讓誰死誰也必須去死。
外面的板子聲停下來,張玉琮卻覺得還沒舒坦,冷冷地吩咐:“再打。”
將這樣一件小事都辦不好的人,留著也沒有用處,最終竟然還要他來操心。
終于院子里沒有了動靜。
張忠進門稟告:“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張玉琮的怒氣仿佛才算消散了些。
“老爺,”張忠輕聲道,“這樁事要怎么辦?那道姑在大牢里什么都不肯說,從那老婦人嘴中也審不出話來,或許…或許真的都是巧合,她們與孫二老爺的事無關。”
張玉琮瞇起眼睛:“你真的這樣想?”
張忠立即改口:“不,小的意思是,要不然再去想個別的法子…讓順天府先將人放出來…然后我們…”
張忠比了一個殺掉的手勢:“不管她們是什么人,殺了一了百了。”
張玉琮半晌才看向張忠:“你的年紀也不小了,是不是該去莊子上養老了。”
張忠立即道:“老爺…小的…小的。”
張玉琮道:“你真以為我會在乎那兩條賤命嗎?死了兩個道姑就能萬事大吉?今天死了兩個道姑,明日也許還有別人出現,這次我不會再留后患,干脆將所有的人都找出來,一次全都解決的干干凈凈。
我不想這樁事再來煩我,你明白嗎?”
張忠道:“明白,小的明白了。”
張玉琮說到這里,整個人反而變得平靜許多:“至于順天府,我沒什么好隱瞞的,當年是叛軍作亂,即便現在有人想要報復,他們也都是叛黨的人,只要是叛黨就該死,那個通判不是想要查嗎?就讓他去查。”
張忠應了一聲。
退出書房,管事媽媽如鵪鶉一樣垂著脖子走上前稟告:“孫二太太那邊還不安生,吵吵鬧鬧要見您。”
張玉琮皺起眉頭:“已經照她的意思搬去了莊子,她還想要什么?”
管事媽媽道:“吃的、喝的也都是照孫二太太的意思辦的,我們都圍在邊上侍奉,可二太太還說害怕,非要讓您過去,好好說說這樁事。”
張玉琮露出不耐煩的神情:“你告訴她,如果她再鬧,就讓她搬出張家,無論她再發生任何事,我都不會再管了。”
管事媽媽應了一聲:“二太太覺得莊子上太過冷清,想要些擺件,莊子上好久不住人,有些霉氣,還想用龍涎香熏一熏。”
“都給她,”張玉琮冷冷地道,“一樣不差的都給她。”
宋家在京城的小院子里。
宋成暄已經回到了書房看書。
永夜垂頭喪氣地站在外面,他的心情第一次感覺到如此的沉重。
“怎么了?”張真人將手中的酒壺遞給永夜。
奇怪的是永夜竟然將酒壺接了過去,仰頭吞了好幾大口。
張真人睜大了眼睛,平日里永夜都不會理睬他,這次卻…顯然有不尋常的事發生。
永夜這小子,是他佩服的人,跟著公子的時間最久,也最懂得公子的心思,公子不需要多說什么,永夜就能將事情辦妥當,而且這小子幾乎沒有任何的缺點,不好色,不好賭,雖然不太像個男人,不過…
張真人咂了咂嘴,不過正是這樣,有永夜在公子身邊,他們才會放心。
張真人道:“到底怎么了?”
永夜垂下頭:“公子明天就走了,京中再發生什么事都與我們無關了。”
張真人點點頭:“是啊,有什么不對嗎?”
永夜的頭微微抬起:“我做錯事了。”
今晚公子去碧水河邊上的道觀查看情形,定是發現了什么蹊蹺,不過公子沒有在他們面前提及,定然是因為明日就回東南,這里的事公子不會插手。
張家在道觀里審人著實可氣,好在安義侯世子爺出現,將張家下人掛在了墻上,算是幫順天府的官員穩住了局勢。
可就在張家管事準備乘船離開的時候,公子忽然看了他一眼,多年的默契,讓他下意識地扣動手指,用一塊小小的石子,將張家管事打下了河。
這樣才對,不痛打落水狗,也不會讓張家丟了顏面,安義侯世子爺只是起了個頭,并沒有將事情做到最好,他補這一下才能達到最好的效果。
一個人受了挫,才會更積極地去做事,這是公子教他的。
張家今晚栽了跟頭,明日才會有其他舉動,這樣才能有更多線索浮現出來。
可是轉念他就覺得不對,公子只是來看看,并不會插手此案,這案子會怎么樣,與他們有什么關系?他這樣豈不是…多此一舉,他方才定是理解錯了公子的用意。
他轉頭看向公子,公子雖然沒有說什么卻瞇了瞇眼睛。
分明是嫌棄他多事。
張真人不禁著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說啊。”
永夜卻走到一旁,縮縮肩膀,以后他絕不能犯糊涂,要更加努力磨練自己才行。
黃清和一晚上沒有睡好,第二天天剛亮,他就吩咐衙差:“讓人準備些東西。”
衙差沒有聽明白:“大人,我們準備什么啊。”
黃清和道:“鋤頭、鏟子,能夠挖土的東西。”
衙差道:“咱們去做什么啊?”
“挖墳,”黃清和抿了抿嘴唇,“我們去挖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