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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護兄

  李煦向來路走去,周玥只得跟上,徐氏祖屋在城東繁華之處,走出這條街巷,身邊終于沒有了旁人。

  周玥才道:“安義侯府的大小姐,在京城小有名聲,就連當朝太后娘娘也拉著夸她,是個蘭心蕙性的好姑娘,別看她年紀小,卻管著半個侯府,就連安義侯這個硬脾氣,也對這個女兒百依百順。”

  李煦并不言語。

  周玥接著道:“若是之前找她幫忙可能有些唐突,這次她也見識到了徐二老爺的手段,若是能夠與我們里應外合,將徐二老爺查個底掉。對她自有好處,否則將來安義侯府也要被牽連。”

  李煦終于停下腳步:“你能與她說上話?”

  李煦沉靜的時候,眉眼間多些冷峻,雙目含光,仿佛什么都能看透,周玥摸不準李煦是不是同意了。

  周玥道:“我們周家與徐家沾親,我去徐家做客自是沒問題。”

  周玥接著道:“我只要不經意間透露出我的意思,告訴她徐青安這次八成也是徐二老爺陷害,想必她就會小心提防。”

  李煦開始繼續向前走。

  周玥有些著急:“到底行不行,你倒是給句話啊,我還要進去探望那二蠢呢。”

  李煦道:“一個能將兄長綁縛一夜,等人上門自取其辱的女子,會聽不懂你的話外弦音?如果她問你如何知曉是徐二老爺所為,你可有證據?”

  周玥一時語塞:“那要慢慢查。”

  李煦道:“鳳翔父母官被冤枉,你我想要盡份心力,在沒有查清楚其中關節之前,不要隨意牽連旁人入局。”

  周玥只好嘆息:“我以為你急匆匆的來徐家,是要請安義侯府幫忙,現在正是好時機。”

  李煦搖頭:“我是想要救人。”

  周玥道:“那…現在呢?”

  李煦看了眼不遠處的天空,正當午時,陽光揮灑而下,頭頂仿佛是一塊湛藍的碧玉:“徐青安無恙,另一個已經死了,我們再去也是徒勞。”

  “你說誰死了?”周玥怔怔地愣在當場,李煦說話總是讓他豁然開朗,好像整個人都要通達天機,可是仔細回味,卻又仿佛什么都沒抓住。

  大約是因為他和李煦的境界差了一步之遙吧!

  安義侯世子徐青安,生得眉清目秀,身上穿著紫貂領的氅衣,袖口走了細細的銀線如意紋,看著說不出的貴氣,跟勛貴家子弟沒什么兩樣。

  可是再定睛一瞧,先被那箱子里的騷氣熏得流眼淚。

  徐青安仿佛是從哪個豬欄里滾過一圈,一雙眼睛中滿是紅血絲,臉頰上還有干涸的黃白污跡,嘴上的布條沒被扯出來,只能“嗚嗚咽咽”地喊叫,活像只癩蛤蟆。

  徐二老爺怔愣地看著箱子里這蠕動的物什兒,半晌才回過神來:“這成何體統,快…將世子爺放出來。”

  徐家下人正要上前卻被阻攔。

  清歡上前向徐二老爺行禮:“二伯,還是請府衙的人先來吧!不差這一時半刻。”

  曹氏和曹家嬸子一臉驚愕。

  曹氏仍舊不敢相信,這個模樣尚青澀的少女,能做出這樣狠心的事來。

  方才趾高氣昂的曹家嬸子也僵立在那里。

  “曹家嬸嬸,”清歡接著道,“你們先帶人驗明正身吧,曹家姐姐還不知去向,早些查證也好尋人,那個看到兇徒的下人定要保護起來,辨明實情就要靠她了。”

  曹家嬸子臉上一紅,卻依舊梗著頭道:“自然要查清楚,是非曲直不能只聽一個人的。”

  鳳翔府衙處理這樣的事不是頭一回,女子被賊人擄走的案子也有幾起。

  這不過這次徐家和曹家都是大族,哪個都不是好惹的,安義侯世子雖然找到了,曹家一位清清白白的小姐還不知下落。

  府衙上門的本就是小吏,很快額頭上就結了汗,別的還不好說,這位世子爺是真真被綁了一宿,手腕青紫,身上多處勒痕,就連褲襠都是濕的,更有孫御醫在旁邊證言,公文上寫得清清楚楚,安義侯世子不是綁人的兇徒。

  既然這邊辨明了冤屈,那么就是曹家人在說謊。

  小吏轉頭呵斥:“將曹家下人押入大牢審問。”

  鳳翔的父母官剛剛被查貪墨入獄,轉眼之間鳳翔就要亂起來了嗎?

  徐青安嘴里的布條被拿下,可憐他半晌也合不攏嘴,只能“哎呦”“哎呦”地叫幾聲,看著自己的親妹子跟見了鬼似的。

  “母親,”徐青安含糊不清地指著徐清歡,“快…叫…郎中給大妹妹看看,她定然是魔怔了。

  怎么變得跟我似的…哎呦,你們輕點,二伯…你不要訓斥大妹妹,我自家的事…根本就是你情我愿,換個箱子住住…舒爽。”

  清歡看著狼狽的兄長,心中不禁一酸,多少年了終于看到了這張臉,有些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

  許多人在身邊的時候并不覺得有什么,失去了才能感覺到他的重要。

  前世她嫁人,身死,身邊都沒有家人,沒有人為她歡喜,更沒有人為她悲傷。從始至終她心中對兄長還有怨恨,怨恨他背上奸殺女子的惡名,父親想要營救他,也被拖入了死局,最終飲恨自戕。

  可她卻不曾懷疑兄長的品性,知道父兄都是被冤枉的。前世為父兄翻案,他們卻沒有看到,今生,她只要他們好好地活著。

  經歷了這么多,她也終于明白,前世她并不是怪哥哥,而是怨自己沒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站在他身邊。

  清歡走上前,伸出手來,抱住徐青安的手臂。

  徐青安不禁一愣,低頭看到徐清歡略微發紅的眼睛,心中不由感動,妹妹可從來沒有這樣對他,可見也是心疼他的。

  “清歡,沒事,你哥皮糙肉厚,不覺得疼。”

  徐青安話音剛落,只見徐清歡松開手轉過身,纖弱的身子站在他面前,他一時錯覺仿佛妹妹是在保護他。

  “二伯,”清歡看向徐二老爺,“我哥哥不是無法無天的惡徒。”

  徐青安心中一喜,妹妹果然是在替他說話。

  清歡接著道:“他平日里雖然放縱任性了些,但是胸中無溝壑,尚能約束自己的德行,他若心儀哪家小姐,我們徐家會上門求娶,以徐氏地位,便是皇親貴胄的女子也要得,沒有不敢登門的道理,隨隨便便將罪名壓下來,不要說哥哥受不住,萬千徐氏族人也不敢接,二伯,你說對也不對?”

  否認就是在貶低徐氏族人,徐二老爺自然不能這樣做。

  徐青安也聽著心中舒爽,不由自主地偷笑。

  便是皇親貴胄的女子他也要得?

  原來他在妹妹心中是這樣的分量。

  只是胸中無溝壑是什么意思?

  徐青安的笑臉漸漸垮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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