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膚色,不與京城紈绔們缺乏鍛煉的慘白相同,而是呈現一種淺淺的麥色,仿佛含蓄著無窮無盡的力量。
雖然不算特別白,但別的將士都被西北的赤陽曬得發黑,被眾人一襯托,顯得格外干凈。
兵騎奔如驚雷,軍容整齊,甲胄含殺,到了宮城前猛地一拉韁繩,馬嘶鳴聲中,黑騎奔前的趨勢戛然而止。
為首黑衣銀甲的俊毅男人滾鞍下馬,率先轟然半跪于彤素面前,氣勢強大卻恭敬:
“西北軍,叩見陛下!”
“臣羲沉晝,鎮守西北六載,殺北戎、滅王帳、誅戎王,不負陛下期望!”
聲音沉而雄壯,震得依仗隊伍旌旗顫顫,錢二公子腿腳一軟,竟噗通摔了下去,被錢尚書趕緊喝令下人將他拖走。
人群后面的小騷亂被眾人不約而同忽略,彤素不顧云綜阻攔,親自上前虛扶起男人,揚聲大笑:“好!將軍衛國有功,何須虛禮?快快請起!”
曦順勢抬頭起身。
一抬頭,便看到了年少女皇玉手撩開冕旒,正展顏而笑。
清晨的光澄澈燦爛,是世間稍有的綺麗明媚,然而這等天地瑰麗,在她莞爾笑容間,卻一瞬間被盡奪去顏色。
明眸善睞,國色天姿。
——是她。
是阿彤。
曦一瞬間險些被難言的酸澀和久違的欣喜逼瘋,他目光近乎貪婪的在她面上流連,強自克制著擁抱的谷欠望,幾乎落下淚來。
能再見她這一面,能再見她這一次…
那些萬年孤寂痛苦。
又算得了什么?
西北軍的將士沒想到本內心鄙薄的女皇,竟生得這般仙人之姿,氣質更是風華自然,一時間看得木木訥訥,等回過神來,黑臉羞紅地低下頭去了。
彤素也在看他們。
一種面紅耳赤的將士中,唯有當先的男人,神色沉穩自持,只是他眼中偶然會閃過沒來得及藏住的奇怪光芒。
像貪婪、像激動、像酸澀、像欣喜,混合成水光閃爍,令人看了,心里情不自禁發酸心疼。
但無論如何,他都一眨不眨看著他。
彤素心里嘀咕著奇怪,面上不顯,笑吟吟伸手,想叫他起來后自己回去。
卻沒想到她一抬手,他順勢扶著,堂堂一個凱旋的大將軍,竟甘愿做宮女的事情,殷切體貼地扶著她往圣位走去!
眾朝臣和眾將士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羲沉晝連給云綜半道目光都不看,反而寧可像個服侍的宮人一般,給女皇做這種扶胳膊的小事?
——難道他不知道,如今的朝廷里,到底誰才是主宰嗎?!
老實說,這很不合規矩。
但一來,小女皇任性,從來不在乎規矩,跟她使眼色示意是根本不管用的;
二來,是羲沉晝自己主動過去扶她,而且那滿身煞氣的架勢,像是有人要幫他拉開的話,他會直接上去拼命一般。
——怎么看起來,這羲將軍…
是要當保皇黨?!
綜臉色猛沉,眾人眼睛使勁抽著,心里頭嘀嘀咕咕思慮各自,還是沒一個人敢上前,主動去當那個不長眼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