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一月來,定武城里最是高興的當屬報社。
相比過去收集無聊小事改編成時事新聞的乏味時光,最近一月簡直是報社全體職工的狂歡月。
從聽春苑大案到西域信使再到血刀幫覆滅,大新聞一個接一個,還有三全巷妓院公然買賣人口、張家巷貧民被迫販賣子女、惡棍罪犯主動投案自首等吸睛熱點穿插其中,可謂好戲連臺,精彩不斷。
不僅新聞素材層出不窮,而且市政廳有意推波助瀾,暫時放開言論限制,僅對面向各級市政機關的報刊嚴格審查,對面向城市居民的晚報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十年寒窗,飽讀詩書,進了報社卻淪為官商喉舌,自認為懷才不遇的報社主編如今終于有了一展所長的機會,打了雞血似的審稿趕稿,恨不能執筆為劍,把那些禍害百姓的畜生放在字字誅心的文章里再殺一次。
報刊文章寫得痛快淋漓,市民群眾看得拍手稱快,晚報銷量自然節節高升。
首頁刊上“重案隊再立奇功”、“西域游俠威名赫赫,一封閻羅帖驚走賊首”、“血刀幫殘黨盡數伏法”等勁爆標題后,各個報刊亭內的晚報更是被一搶而空。
大街小巷里,到處有人揚著報紙奔走相告,不消多時便將消息傳遍全城。
西陵公墓,劉龍虎扶著好友張先龍來到鐵斧門碑前。
張先龍雙膝跪地,叩拜墓碑,口中低聲喃喃。
“掌門師兄,各位師弟,先龍無能,不能親手為你們報仇。”
“只怪先龍無能,只怪先龍無能”
自責難耐,張先龍瞠目切齒,拳輪一下又一下,重重擊打地面。
“老張,老張”劉龍虎拉住張先龍的胳膊,制止他的自殘行為。
張先龍癱在地上嚎啕大哭,一邊哭,一邊取出報紙喊道“所幸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師兄師弟,你們看到了嗎,有人替你們報仇了”
劉龍虎用火柴替他點燃報紙,盯著跳動的火焰緩緩說道“各位,安息吧,血刀幫的雜碎都被滅了,爛頂甘也別想跑,他上了州域通緝令,遲早抓去槍斃”
等到張先龍淚痕干涸,平復情緒,劉龍虎拉起他,問“以后怎么打算”
“鐵斧門沒了,我這三腳貓功夫,開館授藝也是誤人子弟。”張先龍揉揉眼窩,目光堅定,“警署在招聘武修,我要去重案隊”
六味居內,從大廳到包廂,桌桌都在討論。
說到爛頂甘登上州域通緝名單,說到曾經令人談之色變的血刀幫被一網打盡,說到那些作奸犯科的惡棍排起長隊到警署投案自首,叫好聲與大笑聲不絕于耳,氣氛歡快得像是贏了一場大仗。
頂樓如意廳中,姜慕白舉杯祝酒“兩位師兄讓我替城中百姓敬你一杯。”
沈鴻二話不說仰頭干杯,接著又斟了滿杯,說“我一路過來,街頭巷尾酒樓茶館,到處都在講圣槍游俠、西域信使,送到我辦公室里那張罪惡克星的錦旗,其實是屬于你的。來,我替那些冤死的受害者敬你一杯。”
你來我往,菜品還沒上齊,酒已喝了大半。
沈鴻醉意微醺,捏著杯子笑道“昨天,隊里抓了兩個止戈派外門弟子,他們敲詐勒索,被逮個正著。止戈派曾長老到警署要人,我還沒出面,就有警員把他擋了回去,重案隊的腰桿,總算挺直了,我還擔心他們跪久了站不起來呢。”
姜慕白皺眉不語,先前幾番爭斗,雖然止戈派保持中立,但雷佩琪私下給了不少幫助,如今葉家還沒扳倒,沈鴻實在不該把止戈派推向對立面。
“放心,我才勉強站穩腳跟,怎么會四處樹敵抓人,是為了立規矩,只要有足夠的利益,止戈派非但不會把我當作敵人,還會跟我一起守住新的規矩。”
沈鴻看出姜慕白的擔憂,立即做出解釋“警署欠缺武力,警治廳已經同意我擴張重案隊編制,只要秦署長點頭,我就有人事任命權,讓止戈派弟子進重案隊為我辦案,我有了打手,他們有了公職身份,不光威風有用,清理門戶也方便得多。”
“這是徐千算教你的對策”姜慕白問。
“徐先生不關心這些小事,是我自己的主意。”沈鴻笑得有些得意,接著想起正事,便收起笑容嚴肅小聲說道,“秘警局已經接手案件,你的易容術很精妙,但是騙不過秘警。據我了解,秘警局已經掌握了你的身高、肩寬和腿長,如果他們拿到錄像,還能測算出你的步態和瞳間距,這些體征都能當作證據,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出手,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好。”
姜慕白嗯了一聲,點頭答應,定武城畢竟是座小城市,該死之人已經殺的七七八八,剩下幾只臭魚爛蝦,基本都已投案自首。
沈鴻夾了幾粒花生下酒,又提起另一個話題“爛頂甘上了州域通緝名單,算是走到窮途末路,但你不能掉以輕心,小心他狗急跳墻。”
“他殺不了我。”姜慕白豎起食指左右晃動,“倒是你,小心爛頂甘跟你同歸于盡。”
“他沒那個膽子,我給過他機會,他不敢。”沈鴻滿不在乎地搖頭,“等我跟止戈派達成合作,雷掌門會派淬體大成的曾長老貼身保護我,到時他就算有那個膽量,也沒那個本事殺我。”
“他也沒機會對我下手,小武圣杯馬上開賽,明天我就要離開定武,等我從鄴都回來,隨時歡迎他來找我。”
姜慕白神情淡然,語氣自信,擊斃嚴興和卓老六后他開了舌竅,一周時間足以穩固境界,開發秘藏。
今天正午滅了血刀幫,二陰竅也隱隱有松動跡象。
有飛升大能的神識碎片融入識海,開竅期對開了掛的姜慕白來說根本不存在瓶頸關隘,如果一切順利,鄴都之行結束時,他已經跨入第二境。
到時,正好拿爛頂甘試劍,看看天淵劍典淬體境劍招的威力。
沈鴻知道姜慕白不愛說廢話也不愛聽廢話,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酒足飯飽之后,沈鴻沒頭沒尾地問了句話“你拿了多少”
“五條,十枚,三百張。”姜慕白實話實說。
“我給你找出手渠道,回來分我三成。”
“最多兩成。”
“好。”
“嗯。”
“來,干杯”
談定交易,沈鴻舉杯慶祝,笑得讓姜慕白感到陌生。
走出六味居時,姜慕白輕聲說道“沈警官,你變了啊。”
沈鴻叼著無嘴卷煙,漫不經心地回道“人都會變,我只不過是變得快了些,走了,再見。”
“回見。”
姜慕白揮揮衣袖,走向燈火通明的龍津街。
沈鴻回頭看了兩眼,轉身加快步伐,進了幽深昏暗的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