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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乞兒與花販

  沒了聽春苑,三全巷里依舊熱鬧。

  矮門仍是胭脂地獄,富家公子賞了夜景來巷里尋花問柳,要么到翠梨園勾搭清倌人,要么去各個小班找尋姿色才藝尚可入眼的姑娘。

  花樓小班品花,清音小班聽曲,織畫小班鑒賞字畫,不論有哪般愛好,總能找到合適的選擇。

  先前排在二線的小班如今有了牌面,白天施工,晚上接客,唯恐落后同行半步,丟了一擲千金的豪客。

  各家小班競爭激烈,最大的受益者不是嫖客,而是巷中女舍。

  冀州妓院分為四個檔次:青樓,小班,女舍和矮門。所謂女舍,即是前人雅稱茶室的低端妓院,青樓和小班里的姑娘一般帶不出門,而女舍則寬松得多,客人可以在茶室飲茶喝酒,也可以挑位姑娘伴游。比如那些迷信的賭客,大都喜歡請個面相圓潤的姑娘跟在身邊,時不時讓姑娘往他們手里吹口福氣。

  聽春苑倒了臺,小班招呼不了太多客人,于是巷子里便出現一起古怪的消費降級,以往去青樓的跑去小班,以往去小班的則被擠到女舍。

  曾經嚴興能在繡花幔帳、絲緞衾枕的小班里花天酒地,現在卻只能到女舍找個“關了燈能將就”的床伴。

  隔著十多米遠,嚴興看見巷子里有個又瘦又矮的小東西直勾勾地盯著自己,頓時皺起了眉頭。

  張家巷里不少小孩每天晚上跑來三全巷乞討行竊,為了一口吃的死纏爛打,趕都趕不走。

  前面那小東西不叫不喊,也沒穿著破爛衣服,估計是個沒經驗的小賊。

  有經驗的可不會像木頭樁子似的站著,更不會直勾勾地盯著,他們會穿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假扮乞兒,成群結隊地接近目標,趁著同伴乞討糾纏,悄悄摸走腰包。

  要是以前,碰上這么不長眼的,嚴興非得給他逮回警署,讓他張長記性。

  然而沈鴻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把他踢出警隊。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死了靠山、丟了飯碗,嚴興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他打定主意要拿這個不開眼的小賊撒氣,于是加快腳步,直沖沖走了過去。

  不巧,一伙衣衫襤褸的乞兒跑過來擋住了去路。

  “大爺,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大爺,您慈悲,賞點零錢吧。”

  “大爺,您好人一生平安,幫幫我們。”

  幾個小乞丐七嘴八舌,吵得嚴興腦殼發昏,他左手護住錢袋,右手猛力推開纏在身邊的乞兒,怒目大罵:“滾!媽的,滾遠點!”

  膽子最大的乞兒噗通一聲跪倒,抱著嚴興的小腿哭嚎:“我們快餓死了,大爺,求您開開恩——”

  “滾啊!”嚴興抬腿把他踹開,他不敢用太大力氣,因為他知道這些有組織的乞兒都是丐幫或老榮養的運財小鬼,現在他沒了警察身份,不敢再惹麻煩。

  顧不上教訓這些小東西,嚴興匆忙拉起同伴,走進一間女舍。

  進了門,嚴興隨手摟住一個端著酒瓶的姑娘,往她胸衣里塞了幾張鈔票,拉著她走到一張方桌旁坐下,嘴里罵道:“嘈他媽的,晦氣。”

  與他同行的男人堆起笑臉,接過姑娘手中的瓷瓶,殷勤斟酒。

  “嚴哥,小班都訂不著位置,委屈您一回。下回,下回請您到清音小班聽曲兒!”

  “老六,我們都這么熟了,還說這些。”嚴興擺了擺手,“講嘛,找我干嘛?”

  老六心虛地揉了下眼角,小聲說道:“聽春苑的姑娘都被葉家連夜轉移,這三全巷里漂亮姑娘少了一半,缺人得很啊。”

  “媽的廢話,不然我能坐這兒來啊?”嚴興罵罵咧咧,把體態豐滿的姑娘抱到懷里上下其手。

  老六訕笑一聲,接著說:“幾個小班都在要人,開價一個比一個高,嚴哥,這是賺錢的大好機會啊。”

  嚴興愣了愣,推開姑娘打發她走人,接著問道:“什么意思?”

  “嘿嘿,嚴哥,您知道我以前給聽春苑供貨,城里什么行情我一清二楚,張家巷里的好胚子早都挑光了,剩些還沒長開的苗苗也沒人敢要,畢竟聽春苑那…是吧。”

  老六左右看看,舉起酒盅敬酒,然后壓低嗓音說道:“我有個表弟,他能弄批好貨過來,您看,您能不能在警署找幾個熟人,把暫住證給我辦了,我們一起發財啊?”

  老六是道上有名的“花販”,他嘴里的好貨,就是姿色過人的妙齡少女。

  嚴興跟著鮑金波花天酒地夜夜笙歌,積蓄少得可憐,現在丟了工作,正是需要打開財路的時候,他跟老六干了一杯,問:“這個事吧,有難度,你先跟我說說,哪兒找來的人,成年了沒?”

  沒有一口回絕說明有戲,老六笑嘻嘻地答道:“我表弟一表人才,姑娘們跟他私奔來著,有兩個還沒滿十六周歲,不過也快了,就差兩三個月,調教好了不就正好到年紀了么。”

  “拐騙啊?”嚴興沉下臉色,擔憂道“不會跑了吧?”

  “哪能呢!”老六連連擺手,“把她們戶籍證給收了,能跑哪兒去?再說,我表弟跟她們談戀愛呢嘛,那一路過來又吃又喝又買衣服又送首飾的,都是錢啊,她們要走就先還錢嘛,是這個道理吧。”

  嚴興還是不放心,皺眉道:“那會不會捅婁子?我可給你說明白,姓沈的是個狠人,波爺死在他手里,他愣是屁事沒有,要不是我屁股擦得干凈,恐怕吃牢飯去了。”

  “放心了嚴哥,我在這行跑了這么多年,什么時候翻過船?重案隊要是查得到證據,我都被槍斃十幾回了。”老六學著收音機故事片里的奸人,發出桀桀怪笑,“等那幾個小班班主付了定金,我先把人帶到鄉下調教,等暫住證辦下來,也差不多調教好了,到時再送到巷里,捅不了簍子。真有不服軟的硬骨頭,打死埋了,誰知道?”

  嚴興有些動心,老六趁熱打鐵,拿出一沓鈔票塞進他手里,繼續蠱惑:“嚴哥,一點心意,您笑納。您就當幫弟弟個忙,找人辦幾張暫住證,到時賺了錢,弟弟再來孝敬您,喔,有空請您到我那鄉下老屋玩,特意留了個沒的哩。”

  躁動的精蟲從胯下竄上腦袋,嚴興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沒等他點頭答應,女舍門外闖進一個身影,眨眼間沖到桌前。

  下一刻,老六飛出座位,像塊被人隨手甩出的破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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