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底考核)
清早醒時,姜慕白聞到一股濃重的尿騷味,轉頭一看,小米蹲在墻角,褲子褪到腳踝。
“嘖。”他拍了下額頭,閉上眼睛靜靜等待,等到聽見小米的腳步聲,才睜眼對她柔聲說道,“小米,你不能在這兒解手,知道么?”
小米全然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沖著他癡癡地笑。
姜慕白無聲嘆息,起身提來拖把和水桶,捏著鼻子把屋里清掃一番。
小米以為這是在跟她玩游戲,十分興奮地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時不時咯咯發笑。
這傻姑娘給屋里帶來些生氣,但也著實添了不少麻煩,姜慕白不至于跟傻子生氣,可她隨地大小便的習慣實在讓人鬧心。
前后教了幾次,小米仍沒學會,無奈之下姜慕白只好把這項艱巨的任務交給魏萊。
魏萊平日獨自待在屋里,生活枯燥無聊,如今有了小米作伴,消磨時間也要輕松了些。
出門上班前,姜慕白照常把屋里每個角落都檢查一遍,確保沒有留下火源和其他安全隱患,盡管如此,他還是免不了擔心。
午休用餐時,吳狄端著碗湊到他身前,問:“你家里有事?”
楚先生仙逝已有數日,劍閣內肅穆悲愁的氣氛稍有減輕。
視楚先生為偶像的吳狄雖不像以前那樣嘻嘻哈哈,不過,從他飯量的增長來看,他應該是走出了哀慟的陰影。
“嗯?”姜慕白停下夾菜的動作。
“看你心不在焉的,一直皺著眉。”吳狄不動聲色地從姜慕白碗里夾走一塊肥瘦適中的五花肉,邊嚼邊問,“怎么了,遇著事了?”
“算是吧。”姜慕白點點頭,把碼在碗沿的五花肉全夾到吳狄碗里,接著笑道,“幫個忙唄?”
吳狄看著碗里堆得冒尖兒的肉,問:“什么?”
“借點錢。”
“要多少?我剛買了車,剩的不多。”吳狄放下筷子,掏出錢袋把里邊紙鈔一把全抽了出來,數也不數,直接遞到姜慕白手里。
姜慕白當著他的面把錢點了一遍,然后收起笑容認真說道:“八百三,最遲下月還你,利息就按典當的算,九出十三歸。”
“等發了月俸再說。”吳狄刨了兩口飯,問,“話說,你借錢干嘛?”
“是這樣。”
姜慕白略過神識碎片,把小米的故事大致說了一遍。
“我看她實在可憐,動了惻隱之心,把她帶回家里,可她畢竟是個傻子,我和魏萊的情況你也知道,只能替她找個好去處了,我估計得花點錢,所以…”
姜慕白晃晃手里的票子,誠懇道:“謝了,兄弟。”
吳狄滿不在乎地擺擺手:“客氣什么,江湖救急嘛。”
換做其他人,多半要說姜慕白腦殼發燒,自個兒都快揭不開鍋了,還要借錢去救濟一個非親非故的傻子,那不是比傻子還傻?
可在吳狄看來,這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因為他堅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在旁人看來,吳狄也挺傻氣,不過正是因為這份傻氣,他才會和姜慕白結為好友。
而如今姜慕白抱上了一條金大腿,日后若是飛黃騰達,必定不會忘了吳狄,或許,這也算是善有善報吧!
“小吳,小姜,趕緊吃!吃完到演武場集合。”
身后響起朱大哥招牌式的大嗓門,吳狄回頭瞅了眼,喊道:“好嘞朱大哥,知道了!”
接著,他轉回頭對姜慕白說道:“月底了,要考試,這些天讓你學的背的,都準備好了吧?沒準備好也沒事,你剛來,只要態度端正,嚴先生不會責難你的。”
剛來劍閣那天,吳狄就說過每月月底都有考核,考核內容包括劍術和各類劍道知識。
吳狄曾抱怨這是折騰人,用他的話來說,他們只不過是雜工,非讓他們學什么劍術劍道史,不是折騰人是什么?
對此姜慕白有不同看法,要知道教育資源也是資源,有了學習劍道知識的機會,也就等于有了擺脫雜工身份、實現階級上升的機會,洗劍閣管理層這么做,絕不會是為了折騰手下人,而是為了給底層員工一個長進的機會。
另外,這同時也是劍閣為自身造血的一種機制,自家培養的新鮮血液,總歸要比外來者可靠。
狼吞虎咽吃完午飯,兩人匆匆趕去演武場,這時只有寥寥幾人站在偌大的演武場中央,為首者身穿武服,腰佩寶劍,精心打理的山羊胡子使其年輕的面容顯出沉穩氣質。
那便是嚴先生,僅比吳狄年長三歲,卻是實力強勁的秘藏期修士。
站在他身后的幾個年輕人,都是身份得到承認的劍閣弟子。
這些天姜慕白在工作中對洗劍閣有了更多了解,簡單來說,洗劍閣是以劍為主營業務、帶有門派屬性的大型集團,天京總閣是總公司,各地劍閣則是分公司。
以“定武分公司”為例,劍閣主要由三部分構成:銷售,安保,生產與售后。
像姜慕白和吳狄這樣的營業員屬于銷售人員,負責售前客戶咨詢與具體銷售工作,鑄劍池那些匠師和學徒負責產品生產與售后,而安保工作則由洗劍閣弟子負責。
雖是負責安保,但這些劍閣弟子并不是地位低下的保安,相反,他們的身份地位高于匠師和鑄器學徒,更遠遠高于營業員。
即使是主管銷售并且與令狐主事關系深厚的朱享福,面對小他幾歲的嚴建淳,也要客客氣氣,禮讓三分,而像吳狄這樣的普通營業員,見到嚴建淳必須畢恭畢敬地稱他為“嚴先生”,因為他是定武劍閣首席弟子,是令狐主事的接班人。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除了尚未歸來的令狐主事,劍閣上下百來號人都在演武場聚集,營業員和鑄器學徒在炎炎烈日下排好隊形,朱享福和幾位老資格的匠師則翹著二郎腿坐在陰涼處,一副看戲的模樣。
幾個趾高氣昂的劍閣弟子用鼻孔環視兩圈,隨后回到嚴建淳身邊匯報情況。
嚴建淳微微點頭,左手扶著腰側劍柄,右手捧著名冊,朗聲道:“人都到齊了,那么我們開始本月的考核,首先要考校你們的劍術,吳狄,出列。”
吳狄應聲出列,接過用于考核的標準長劍,熟練地使出一套入門劍法。
待他收起長劍,嚴建淳看向身旁一名劍閣弟子,說:“鮑興,你來。”
名叫鮑興的劍閣弟子瞪著吳狄冷笑一聲,將他演練的劍法施展一番,接著用劍鞘狠狠抽在吳狄左腿,接連抽了四下。
“剛才那套劍法只有七個招式變化,你卻犯了四處錯誤,簡直愚笨至極,要是外人知道我劍閣有你這樣的蠢貨,還不笑掉了大牙,依我看,你就…”
“鮑興。”
“在!”
鮑興轉身看見嚴建淳神色不悅,連忙閉上嘴,回到原本站立的位置。
“習練不勤,扣月俸二百.”嚴建淳嚴厲地看了吳狄一眼,揮手道,“回去。”
吳狄一瘸一拐,一聲不吭地走回隊伍,緊閉雙眼,胸膛上下起伏。
“下一個。”嚴建淳掃了眼花名冊,“姜慕白。”
姜慕白低頭看了眼吳狄微微發顫的左腿,大步跨上前,面無表情地盯著鮑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