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天降飛星)
董先生口技超群,堪比虞初新志·秋聲詩自序中那位“京中”善口技者,種種聲音由他口中涌出,匯入聽眾耳中,構成一幅幅令人血脈僨張的畫面。
劍中圣者的玄妙神通,并非尋常百姓可以理解,所以他只講天淵劍宗降妖除魔、剗惡鋤奸的故事,茶樓里的漢子們聽得痛快,直呼過癮,恨不能身臨其境,親眼一觀劍圣風采。
為了多添幾分刺激,他們個個燒起煙卷,把這茶樓熏得像個佛堂。
幾段故事講完,董和元先生抓起醒木往桌面上猛地一拍。
“今次到此為止,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此話一出,大廳里噓聲四起,聽眾們七嘴八舌,大抵是在抱怨董先生狡猾,偏偏停在高潮之前,讓人心癢難搔。
“誒,白玉京大戰啊,怎么不講了?”吳狄急得跺了下腳,扭頭對姜慕白問道,“下回?下回是什么時候?”
“明天,或者后天。不過,白玉京大戰是個大高潮,估計要分成幾個章回,而且…”
“什么?”
“之后幾日的評書,肯定還是停在轉折關鍵處,正所謂斷章一時爽,一直斷章,一直爽。”
想到自己當年追更時恨不得給作者寄刀片的沖動,姜慕白快要憋不住笑。
吳狄瞪圓雙眼,忿忿道:“這…怎么能這樣呢!”
“隆慶掌柜花錢請董先生來講評書,不就是為了吸引客人么,不斷章,怎么叫我們這些愛聽故事的人天天跑來喝茶?”
姜慕白淡定地看了眼窗外,擺了張紙鈔在桌面上用茶碗按住,然后起身說道:“我得回去給魏萊做飯,先走啦。”
吳狄擺了擺手:“行,明天正午到劍閣報到,別忘了啊。”
“嗯。”姜慕白點點頭,腦海里又翻涌出各種幻想。
洗劍閣分部營業員,大致相當于仙俠小說中名門大派的雜役弟子,雖然地位低下,但至少擁有修行的機會,換句話說,他有了打開階級上升通道的機會。
憑著從另一個世界帶來的眼界、見識和思想,他自信自己能把握住機會。
可是,需要多少時間才能從“雜役弟子”晉升為“內門弟子”、“真傳弟子”呢?
姜慕白不是沒有耐心的人,但大夫說過,定武城的醫館沒有醫治條件,要想讓魏萊多活幾年,就得去天京、鄴都、臨海這樣的大城市,否則她只剩半年時間。
較真來說,魏叔收留他大半個月,幫他上了個戶籍,而他替魏叔料理后事,再照顧魏萊半年,足以還清這筆人情債。
可是人情哪能當作生意一般算計?
不管有沒有這份能力,能不能救得了魏萊,總得盡力嘗試一番,即使失敗,也好過遺憾。
進了路面破損嚴重的巷子,姜慕白卷起褲腳,小心翼翼地避開惡臭污水,踮著腳尖邁進一間破舊民房。
他進門后徑直走向臥室,站在門外輕聲喚道:“魏萊,魏萊?”
“姜大哥,我在屋里。”
隔音效果不佳的木門后邊傳出嬌柔微弱的女聲。
姜慕白稍稍松了口氣,問:“我開門啦?”
門后沒有回應。
姜慕白緩緩推開木門,屋里一位年方二八、嬌小玲瓏的姑娘坐在輪椅上,怔怔望著窗外。
這個名為魏萊卻沒有未來的女孩,總是這樣呆呆地盯著窗外,看樹,看天,看街上帶著鼻涕泡奔來躥去的小孩。
姜慕白想嘆氣,但他不能,他揉了揉臉頰,微笑著上前說道:“跟你說個好消息,你還記得吳狄哥哥嗎?他幫我在洗劍閣分部介紹了份工作。洗劍閣每年都會舉辦劍術大比,表現出色的話,有機會去天京進修喔,大夫說你的病在這兒治不了,但在天京可不一定呢。”
這是個善意的謊言,魔痕是不治之癥,即便去了天京,也不過是用錢多換幾年壽命。
魏萊仰著頭,不說話。
見她不愿說話,姜慕白也不勉強,正準備轉身去廚房燒菜做飯,卻聽見魏萊喊了一聲。
“姜大哥,你看!”
此時天色已暗,姜慕白順著她的視線望向窗外,看見了點綴夜幕的繁星皓月。
定武城沒什么光污染,日落之后不到一個時辰便能看見滿天繁星,剛穿越時還挺新鮮,如今早就習以為常。
“怎么了?”姜慕白問。
魏萊黛眉微蹙,貝齒咬著下唇,費力地舉起柔若無骨的小手,指著窗外說道:“那顆星星在動。”
“流星?”
姜慕白伸長脖子張望,果然看見一顆在夜幕中滑翔的璀璨星辰。
可那不是流星。
它沒有流星高速墜落時與壓縮空氣摩擦所產生的光熱現象!
忽然,那顆星辰如焰火般綻放,分裂成上百顆光點,四散而落。
那是什么?
高階修士的神通?
天地異象?
等等…
冥冥之中似有感應,目睹星辰隕落的姜慕白隱約有種預感,一個想法如子彈般穿膛而入,在他心中炸開了花。
最亮最大的那顆光點,好像是沖我來的!
飛星天降!
這劇情,這橋段,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金手指降臨了吧?
等了半年的金手指,終于要來了嗎!
看那光點下墜的速度,反正也躲不了,姜慕白干脆帶著無比激動的心情大張雙臂。
然而那光點像只調皮的螢火蟲,穿過窗戶時竟靈巧地轉了個彎,而后以無可躲避的速度,沒入魏萊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