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雖然不想為皇帝治病,可若真是將紀顏寧推出來,到底還是不忍的。
看著紀顏寧這般拒絕,想來也是覺得自己學藝不精,才不敢在皇上的面前賣弄,如果讓她了診治,恐怕還不知道要生出什么意外來。
所以太醫們都覺得這個提議不可行。
皇帝沉聲說道:“你們治不好,也不肯讓旁人來治,這安的是什么心思!”
聽到皇帝發怒的聲音,眾太醫急忙跪下,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了。
皇帝說道:“若是有誰覺得叢溪不適合給朕醫治的,便自己上前給朕寫下能痊愈的方子來,否則你們這群庸醫還留著做什么?”
這下誰都不敢再為紀顏寧說情了。
容澈上前道:“皇兄,若真是連諸位太醫都覺得有些為難的話,那顏寧更是不應該來攪擾皇兄修養才是。上次顏寧能治好瘟疫,也是因為有奇遇,能知道方子,可這不代表她就比太醫厲害。”
皇帝心中冷笑,自己這個弟弟怕已經是深陷在紀顏寧的裙下,對她言聽計從,無法自拔。
他說道:“怎么,連給朕診治都不愿意嗎?”
容澈道:“只是怕顏寧沖撞了皇兄。”
“朕如今已經這般,自然不怕再沖撞。”皇帝說道,“叢溪,過來給朕把脈。”
紀顏寧規規矩矩地應了一聲是,隨即走了上前,手指覆在皇帝手腕上的脈搏上,然后垂眸細細的查探著。
這下就算是再拒絕也沒有用了。
而且她若是再說自己不通醫術,那也說不過去,只怕還會連累旁人說她在瞋州一事上弄虛作假來搶功。
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皇上似乎是…中了丹毒,乃是服用了烈性丹藥所致,不過臣女對丹毒并不熟悉,所以解毒也不擅長,還不如太醫們見識多。”
皇帝聽著紀顏寧這般推三堵四的,是越發肯定她在藏拙。
他說道:“你既然能確定是丹毒,說明有些本事,往后朕的病就交由你診治。”
容澈上前,語氣有些冷,開口道:“皇兄,顏寧自己的身子就不適,而且下月便是我們的婚期,實在…”
“難道朕的病還比不上你們的婚期嗎?”皇帝微瞇起了眼睛,語氣有些不悅。
當然比不上。容澈在心中腹誹一句。
紀顏寧道:“若是能為皇上分憂,臣女自然是愿意的,只是臣女愚笨,若是治不好,亦或著是闖了大禍,可怎么辦?”
這并非她自愿來治的,她也早就說過自己治不好,可是皇帝卻仍舊是不依不饒。
所為闖了大禍,可不就是‘萬一她把人給治死了'這樣的情況?
她是不介意,不過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把自己的性命交由到一個時時刻刻想要殺掉自己的人手上。
皇帝說道:“你若是想要離開,便將朕的病治好再說,若是朕因為你的失誤而死,那你也要給朕陪葬——對了,還有你的柳家和紀家的人。”
紀顏寧低著頭,皇帝看不到她此時臉上的神情,不過他猜想,一定不好看。
他若是死了,她和她的家人也得陪葬。
她就算是不顧及自己,也要顧忌那些家人。
皇帝不是沒查過,紀顏寧和柳家的人還有她的弟弟,還有寶昌記的人感情匪淺,若是因為她一個人而連累這些人,她定然是不忍心的。
可惜若是不治好他的病,她也不能從中脫身。
在宮里有的是辦法弄死她。
皇帝心里這樣想著,總算是好受了些許,身體似乎也沒有那么難受了。
紀顏寧卻沒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生氣,眸子平靜的猶如一灘死水。
她開口道:“臣女定當盡力而為,不過臣女的能力有限,可否從太醫院帶兩名太醫幫助臣女?這樣一來,也好檢查臣女的方子有何不妥的地方。”
這件事就算是紀顏寧不說,皇帝自然也會這么做的。
他可不放心讓紀顏寧全權來治自己的病,會讓太醫查看方子。
皇帝說道:“準。那就李太醫和林太醫吧。”
他的話語一落,跪在地上的那幾個太醫之中有兩人開口應道:“下官遵命。”
皇帝覺得乏累了,說道:“罷了,你們下去吧。”
紀顏寧和容澈相視一眼,隨即便退了下去。
剛走出皇帝的寢殿,紀顏寧的臉色就變得黑沉下來。
她是會解丹毒不假,可是她完全不想給皇帝解毒。
自己恨不得他早點死掉,又怎么可能會受他的制服為他治病呢?
當初他害死樓氏一族的時候,可沒想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天,不過是讓他自食其果罷了。
“你不用擔心。”容澈說道。
紀顏寧說道:“我可一點都不擔心。”
皇帝以為用這樣的辦法就能將她給束縛住,那就太天真了。
從皇帝的寢宮出來,紀顏寧便和那些太醫一同去了太醫院。
知道紀顏寧這次為皇帝診治,方太醫不禁有些擔心。
紀顏寧卻是一副從容的樣子,皇帝說若是要離開,除非是把他的病給治好了,可她又怎么可能會那么輕易將人給治好。
和其他太醫在一起的時候,紀顏寧看起來完全就是醫術一般般的模樣,甚至有些醫理書籍還沒有看過的樣子。
那些太醫覺得皇帝此舉實在是太過任性荒唐,如此死馬當活馬醫,只怕一點都不信任太醫院的太醫。
商量了半個時辰,紀顏寧說道:“那便先用著李太醫開的方子吧。”
那方子是在紀顏寧入宮前寫的,只是溫養身體而已,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見她不像是有主意的樣子,其他太醫為了不惹禍上身,自然是不會主動幫忙的。
定下了每日都入宮請脈的時辰,然后紀顏寧就跟著容澈出了宮。
知道皇帝讓紀顏寧治病,朝廷上下都驚訝無比,紛紛勸誡。
只是如今皇帝正在病榻之上,那些言官的折子都遞到了太子的案桌上。
太子和皇后雖然也跟著勸,只是皇帝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覺得紀顏寧一定能治好他的丹毒似的。
長安城里不少人現在覺得皇帝果真是看不順眼紀顏寧,非要和她過不去。
畢竟如果皇帝的病沒治好,亦或是病情惡化甚至是死了,就和她這個大夫脫不了干系。
現在大街小巷的關于紀顏寧的消息是越來越多,仿佛最近的事情都圍繞著她一般,讓人只覺得她命運倒是跌宕起伏。
天牢里的關著的大多都是從前身帶富貴之人,但是入了天牢,之前的榮華大多也不復存在。
雖然外面天氣炎熱,但是天牢卻十年如一日的陰寒,因為常日見不到陰暗,連那高墻上透進來的絲絲陽光似乎都顯得格外的珍貴與難得。
曾經的厲霄云從來都是將人扔進天牢,高傲地睥睨著那些階下囚的人。
只是如今,他也淪為了這天牢里的犯人。
真是天道好輪回。
幾個獄卒不敢當著他的面談論,畢竟厲霄云雖然入了牢獄,可是當初的威嚴還是在的,而且誰知道這位爺會不會再次出獄博得皇上的信任,總之誰也不敢去惹他就是。
只是這日晚上卻是有人走進了牢房,正站在了厲霄云的牢門口,聲音冷淡地對著旁邊的獄卒說道:“打開。”
獄卒一看是定北侯蕭少北,他急忙上前道:“蕭侯爺,厲都尉雖然犯了事,可是沒有上頭的命令,小人也不能擅自打開牢門。”
蕭少北抬眸看向了獄卒,說道:“怎么,本侯也不可以?”
獄卒看向了蕭少北那雙冷冽的眸子散發出來的寒意,心中一跳,隨即訕笑道:“當然可以。”
說著便拿起鑰匙直接將厲霄云的牢房門給打開了。
因為厲霄云的腳上還帶著鐵鏈,所以獄卒也不怕他逃跑。
看著蕭少北這副生人勿進的模樣,獄卒只能訕訕的離開,在遠處守著。
蕭少北抬步走入了厲霄云的牢房之中,看著坐在角落里的厲霄云,根本不像是在坐牢的模樣。
“來看我有多么落魄嗎?”厲霄云抬眸看向了蕭少北,語氣平淡得很,似乎早有預料蕭少北回過來似的。
蕭少北點了點頭,說道:“不過看起來離我的預期還要差了許多。”
厲霄云看向了蕭少北:“那你想要如何?”
蕭少北道:“你明知道,還用得著問嗎?”
他要的,是厲霄云的命。
盡管他很清楚,當初下令殺他父親的人是容嶙,可是作為一個劊子手,蕭少北也不會放過厲霄云。
他的父親死在厲霄云的截殺之中,他又怎么可能會放過厲霄云。
厲霄云開口道:“就算是沒有我,也會有其他人。”
想要為皇帝鞍前馬后的人太多了,就算不是厲霄云去殺的人,也會有其他人去截殺蕭疾風,因為皇帝想要蕭疾風死。
蕭少北道:“是啊,就算不是你殺,也會有其他人在暗中對我們父子下手,可是無論是誰,都只有死路一條。”
既然他當初選擇了這條路,就要知道這條路也會有翻船的一天。
厲霄云坐在角落里,目光卻直直地盯著蕭少北。
“我可以死,但是我的家人,放過他們。”這是他唯一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