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冒云從紀宅離開之后一段時間,紀顏寧這才帶著面紗從后門走了出來。
眼看著已經快到了下午學院里下學的時候,紀顏寧上了馬車之后便吩咐袁武往白鷺書院而去,打算和紀瑯一同回府。
到了白鷺書院的門口,紀顏寧從馬車上下來,來得有些早,還未下學,她便抬步走入了白鷺書院等候著。
書院里平日不讓閑雜人等進入,但是學生的家人倒是可以的,只是這個時間,能在書院里閑逛的也就只有她自己而已。
看著院子里的那棵長得郁郁蔥蔥的梧桐樹,紀顏寧在總覺得恍如隔世一般,很多事情都太久遠了,她是再難回頭了。
有風吹過,吹落了幾片梧桐葉,紀顏寧俯身撿了起來,回想起曾經的日子,她喜歡拿著樹葉當書簽,夾在自己所看的書里,直到將樹葉夾得干癟,又是別樣的感覺。
書院里傳來朗朗讀書聲,在這鮮少有嘈雜聲的地方顯得格外的悅耳。
紀顏寧是有些羨慕他們的,因為他們有很多伙伴一起念書,一起成長。
想起自己這個年紀的時候,她的天賦非比常人,所以祖父就單獨讓師父教她,琴棋書畫,君子六藝,祖父還時常親自考核,因為鮮少有人跟得上她的進度,所以連伴讀都不曾有。
但是她并不是沒有可以交流的人,鏡淵師兄就是其中一個。
鏡淵是皇子伴讀,是她祖父的學生,聰明過人,對她亦是十分的照顧。
回想起當初的日子,紀顏寧只覺得似乎太過遙遠了。
聽到淅淅瀝瀝的下雨聲,紀顏寧這才回過神來。
仰頭一看,原來自己的頭頂上已經有了一把油紙傘,紀顏寧下意識回頭,發現站在自己身后撐傘的人,是鏡淵。
看見紀顏寧有些恍惚神外的模樣,鏡淵的臉色卻平靜的毫無波瀾。
“紀姑娘,下雨了。”鏡淵開口道。
他穿著一襲白衣,身形筆直,一如曾經的少年,可惜時光向來殘忍,在他的臉上已經有了痕跡。
紀顏寧回過神,隨即頷首道:“多謝鏡淵先生。”
她說著便抬起袖子遮住頭頂,小跑著往廊內的方向而去,只是她剛抬步想跑,腳下去忍不住發軟,身子太過虛弱,整個人往前到下去。
鏡淵眼疾手快,握住紀顏寧的手臂將她給扶住了。
“下雨路滑,小心些。”鏡淵說著將雨傘撐在她的頭上,示意她不用著急。
他這才看見紀顏寧那張有些蒼白的臉,連握在手里的手腕都顯得如此的纖細,仿佛輕輕一用力就能折斷似的,整個人毫無生氣。
若非她那雙清亮的眸子,他都會懷疑紀顏寧這是要病入膏肓了。
他微怔,隨即問道:“紀姑娘似乎是身子不適,為何不在家中好好休養?”
“不礙事。”紀顏寧苦笑一聲,似乎并不在乎。
鏡淵正要扶著紀顏寧往廊內而去,突然旁邊有人攬住了紀顏寧的雙肩,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原本握著紀顏寧手臂的手已經被人擋開,將紀顏寧攬入那人的懷著。
紀顏寧看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容澈,有些意外:“你怎么過來了?”
容澈看著她,臉上有些不滿,語氣微沉:“我要是不過來,你是不是還想不起來要乖乖回去休息?居然敢自己偷跑出來,膽子大了?”
紀顏寧看著容澈這模樣,雖然生氣,更多的卻是關心,只能賠笑道:“我只是出來走走而已。”
“下次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再出來。”容澈說道,“你若是想去哪里,告訴我,一定要我陪你才可能出來。”
容澈看著她這般虛弱的模樣,心疼得要死,但是這個傻子卻一點都不對自己的身體上心,都這樣了還到處亂跑。
紀顏寧小聲道:“我只是怕你事情太多,忙不過來。”
“再多的事情都沒有你重要,回去了。”容澈一本正經地說道。
紀顏寧道:“我要等瑯兒下學一同回去呢。”
容澈卻仍是徑自將紀顏寧給橫抱在懷里,說道:“回馬車上等著。”
他說完這句話,目光在鏡淵的身上瞥了一眼,神情冷漠不已。
鏡淵微微頷首,并未言語。
容澈抱著紀顏寧往書院的門口走了出去,秋鯉在旁邊打著傘,倒是沒有將紀顏寧給淋濕。
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鏡淵撐著傘站在原地,眸子里幽深不已,看不出他的心境和喜怒。
將紀顏寧抱上了馬車,容澈這才問道:“你把你的身份和鏡淵說了?”
紀顏寧搖頭:“沒有,他并不知道我是應采薇。”
“看起來倒不像。”容澈說道,“他若是不知道你的身份,為何對你如此?”
紀顏寧看著容澈這副吃味的神情,卻是無奈地苦笑道:“鏡淵師兄為人向來不錯,即便不是我,而是其他的人在那里,他也不會不管的,你想太多了。”
聽著紀顏寧的解釋,容澈的眉頭卻并未舒展。
對于自己看不透的人,他向來都不會這般輕易的信任。
容澈看向了紀顏寧,又問道:“聽聞他是你的師兄,是你祖父的得意弟子,關系應該不錯,你又這般的信任他,為何不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他?”
紀顏寧問:“你是希望我告訴他?”
“當然不是。”容澈否認道,“我只是好奇罷了,你能將身份告訴蕭少北,告訴北宮辰,告訴方太醫,告訴我,卻沒有告訴鏡淵,那不就證明他與你而言,其實也并沒有那么重要。”
紀顏寧說道:“其實一開始,我并不打算將我的身份告訴任何人,只是迫于形勢亦或是已經被察覺,不想再繼續隱瞞和欺騙。可是鏡淵師兄不一樣,我原本可以和他毫無交集,那就不需要將他卷入這些紛爭之中,他現在這樣就很好。”
這條路充滿了太多的未知,以前認識的人已經有了各自的生活,她如今是以紀顏寧的身份回來的,又何必讓鏡淵非要站在自己這一邊呢?
容澈將她圈入懷中,握著她有些發涼的手:“你放心,有我在就夠了。”